惠柔大长公主是先帝宠妃所出, 今年堪堪十一岁, 随母亲贵太妃居于春景园。论起辈分来是桓悦与明湘的姑姑,性格却十分温柔胆怯,兼之贵太妃娘家不显, 未来全要仰仗皇帝做主, 绝不会出什么岔子。
明湘瞥他一眼:“别妄想了。”
惠柔大长公主固然听话, 可也正因如此,由她出面做这个内命妇身份的见证者,那是半点可信也没有了。
桓悦遗憾地叹了口气:“那就郑王妃,我去和郑王说。”
明湘反倒难得的显出了犹豫之色:“郑王是宗室柱石,他真的会愿意吗?”
桓悦信心满满拍了拍她的手:“皇姐放心,我有办法说动他。”
“那外命妇,就由邓诲的夫人来吧。”桓悦继续道。
明湘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拧起眉来:“邓诲怎么可能同意?”
桓悦笑吟吟抬起头来,吻了吻明湘的侧脸:“皇姐放心好了,我有办法说动他,邓诲的清名最盛,由他的夫人出面,相当于有了邓诲为你作保,到时候还会有谁敢再怀疑?”
“话是如此。”明湘的眉头略松了松,终究没有再追问下去,只说,“好吧,我信你。”
桓悦听出了她的言下之意,小鸟一般啄了啄明湘的面颊,笑起来:“皇姐愿意信我,那就再好不过了,皇姐只管放心,我断然不会教你失望的。”
明湘唇角轻扬,笑意却并不深刻。
这世上没有人能把所有事掌握在手中,饶是明湘,也不能。无论她多么不安,此刻都只能对桓悦交付全然的信任。
好在从她和母妃十年前选定年幼的、父母皆丧的太孙那日起,她就做好了走到这一步的心理准备。到了身世真相岌岌可危,即将被揭穿的这一刻,她所能仰仗的,正是她从前十年里在皇帝面前攒下的情分——虽然这情分和她起初的设想有所出入。
当夜桓悦依旧留宿在凝和殿,次日他早早起身准备上朝,明湘还在锦被中沉沉睡着。
桓悦习惯性给明湘掖了掖被子,照例嘱咐梅酝:“让皇姐多睡一会。”
梅酝点点头,圣驾前脚刚出凝和殿门,梅酝后脚就把明湘叫醒了:“郡主,郡主,皇上走了。”
明湘睁开眼,她的眼底还有未褪的困倦,倚在枕上愣了片刻,才对梅酝道:“外间书案上有个匣子,你把它拿来。”
梅酝依言捧来匣子。明湘仰起身来,动作间衣领半开,可以从中窥见尚未完全消退的淡红睡莲轮廓。
梅酝一惊,面色微变。
明湘瞥见,淡淡道:“无妨的。”
她随手拢了拢衣领,梅酝目光一偏之间,终于注意到那朵渐散的睡莲之侧,还散落着几个淡淡的吻痕,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恐怕是皇帝与郡主之间别样的闺房之乐,讪讪低下头来。
明湘打开匣子,披衣起身,从妆台中摸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对梅酝道:“给风曲送去,他看了就明白该怎么做。”
梅酝接了匣子,明湘微一斟酌,又叫住她:“一大早赶着出宫,衡思必然猜到我要有所动作,又要觉得我不信他,你拿上那几本采风录和我的批复带出去。”
打着出宫送还采风录的幌子,梅酝出宫去了。
她去的快,回来的也快。明湘缩进被子里重新睡了个回笼觉,再次醒来时,还不到一个时辰,桓悦还没有下朝,梅酝已经回来了。
“郡主。”梅酝在床榻边的锦凳上坐下,声音雀跃地道,“我去的正巧,姐姐的密信送到了,风曲叫我一同带过来啦!”
“雪醅的信到了?”明湘按了按眉心醒醒神,“拿来我看看。”
梅酝迅速打开了密匣,把信拿出来交到明湘手上。明湘倚在床头看信,她则伸长了脖子,期待又向往地盯着信纸。
明湘瞟见她的神情,禁不住有点想笑——到底是同胞姐妹,分别了许久不曾见面,最没心没肺的梅酝也坐不住了,开始思念起姐姐来。
“别伸了。”明湘无奈道,“脖子伸的比马还长,等我看完再给你看。”
梅酝就高高兴兴收回脑袋,见明湘不多时已经将几张信纸看完,面上浮现了笑容,揣度着明湘心情好,忍不住问:“郡主,有什么好事吗?”
明湘从中抽出问安的那一张信纸递了过去,口中道:“是啊。”
“吃了南朝的亏,总不能白白咽下这口气。”明湘闭上眼,轻声道,“交手么,就是要有来有往才好看。”
“什么有来有往?”殿门处传来桓悦好奇的发问。
明湘睁开眼看向他,并不避讳,径直将手中的信纸递过去:“雪醅的信,今日一大早送来的,走的是鸾仪卫的加急通道,上给你的密折估计要明日才到。”
桓悦摆摆手拒绝了宫人的服侍,自己拖了个锦凳过来在明湘床边坐下,梅酝诚惶诚恐地站了起来,不敢和皇帝并排而坐。
他也不在意,反而示意梅酝:“有茶吗?”
梅酝跳起来跑去斟茶,而明湘注视着低头看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