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止为什么,鹿嘉渺总觉得此刻的先生孤独有脆弱。
他下意识把牵着先生的手握紧了些。
藏矜白似有些惊讶,但还是在灯火里垂眸对他轻轻笑了下。
因为人太多,老宅花园前的空旷场地全辟出来办晚宴了。
高垒的酒杯,一个个上前谈笑的人,就从进门走进正堂,先生就喝了许多杯酒。
两人进屋得正巧,老太太刚好被人推出来。
从前总在她身后的霍媛敏换成了个新的护工,但老太太依旧慈眉善目,见着两人便热情招招手,“大忙人总算来了,矜白啊,不会今天什么日子都忘了吧?”
老太太语调嗔怪一般,压低声道,“让外边儿的客人好等。”
大家族的生日从来不止是生日,中间牵扯到的利益线条万千。
藏老太太明面上没说,但实则是在怪藏矜白不识大体。
藏老太太在太高的地方呆得太久了,仿佛已经忘了这把交椅总有一天是会被换出去的。
在护工把老太太推到两人眼前,藏矜白才松开鹿嘉渺的手,接手过老太太的轮椅。
藏老太太仿佛才注意到鹿嘉渺一般,欣喜拉过他的手,亲切问道,“小鹿也来给矜白过生日啊?”
藏矜白没告诉鹿嘉渺今天是他的生日,但鹿嘉渺还是弯眼笑了笑。
老太太马上叫人去打扫房间,“今天人多,闹得晚,就在这里过夜了啊。”
老太太长得典雅,说话总有种让人如沐春风的亲切感。
寒暄结束,她松开鹿嘉渺的手,让人把鹿嘉渺先带下去休息了。
等把人都支走了,就剩两人,老太太才像个长辈似的语重心长道,“矜白啊,你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但这些都是藏家几百年积攒下来的人脉,今天这样的事——”
“去见客人吗?”藏矜白难得打断藏老太太说话,未等她应声便推着她往门口走去。
只是在推出门槛的瞬间停了一下,俯身凑在她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老太太脸色骤然就变了。
手里的佛珠骤然断了,珠子散落一地。
鹿嘉渺知道老太太是在支开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媛敏事情的影响,鹿嘉渺总觉得现在看着老太太,不再只像个慈祥的老人,仿佛……这只是让人亲近的伪装罢了。
先生不想让他知道的事情鹿嘉渺就不知道。
他信任藏矜白,也信任他为自己做的任何选择。
鹿嘉渺被引进了老宅后面一片外表风格古式,但内部装潢现代化的四合院别墅。
听送他来的小姐姐说,这就是先生在老宅住的地方。
这方四合院特别大,即便有那么多灯还是看不太真切全貌。
小姐姐告诉他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明早再看,说完就把他领进了先生的卧室。
卧室很大,但装潢简约,像先生的休息室一样,又空又冷清。
窗帘遮了起来,即便开了暖灯房间也空荡荡的。
鹿嘉渺坐在床边等了好一会儿,先生一直没来。
他有些困,揉了揉眼睛打算先去洗漱,精神一点儿接着等先生。
只是他出来,看到卧室外的小客厅里似乎有个人影。
“先生!”他头发都忘记擦了,正打算走出去,却在小台阶处停住了脚步。
卧室与小客厅间没有门,只有一片作为隔断的装饰书架。
但此刻鹿嘉渺却莫名觉得自己仿佛站在了一扇门外……一扇和他第一次见到真实的先生时一样的门。
小客厅外是落地窗,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渍顺着玻璃滑落,模糊成一片看不清景象的背景。
先生就端坐在那儿。
没开灯,只能看到个虚渺的黑影,不知他是闭着眼还是在看哪里。
鹿嘉渺只愣了一秒,就连忙上前,只是在站在先生面前的瞬间,他还未抬起手碰到先生,就被藏矜白忽然开口叫住,“鹿嘉渺。”
“我在的。”鹿嘉渺答得干脆。
室内却骤然安静了下来,只有滴滴答答的雨声。
良久无声,鹿嘉渺感觉先生的状态不太好,正准备开口询问自己可以看看他吗?
藏矜白先打破了宁静,“坐上来。”
他的声音不温润,甚至有些不加克制的强势。
但鹿嘉渺还是没有犹豫,在黑暗里摩挲着,乖乖巧巧坐在了他腿上。
藏矜白抬手掌住他后腰。
像把玩着什么很喜欢的东西一样轻轻摩挲了两下。
鹿嘉渺的头发还湿着,泛着淡淡的潮意。
藏矜白只是轻轻摩挲着他的腰,像只是想靠手掌相贴处确定鹿嘉渺的存在一样。
窗外淅淅沥沥落起大雨,怀里是湿漉漉的鹿嘉渺。
……他怎么从不会跑。
屋里很黑,鹿嘉渺只能借助雨夜稀薄的光看着藏矜白的侧脸轮廓。
在雨声中沉默良久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