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抱住赵璟的胳膊,哀声恳求:“殿下,您不要想不开,咱们寻访天下名医,姑娘的手不一定就没得治。再说了,今夜的事也不怪您啊,您只是反击。”
崔春良听到响声进来,倒吸了口凉气,和嵇其羽一起去拖赵璟,把他拖回来,强摁在龙椅上。
他们两人谁都不敢走,还是崔春良反应快,高声吩咐小黄门去传御医。
赵璟的掌心里扎了细碎的瓷屑,瞧着血呼啦擦吓人得紧,但到底不比刀伤,御医来看过,上了些药,说并无大碍。
赵璟就像丢了魂,双目呆滞地坐在龙椅上,嵇其羽实在没了法子,只能连夜派人去请宁殊。
折腾到如今,天已蒙蒙亮。宁殊在薄熹弥散中匆匆而至,他不说其他,先去看赵璟的手,见无大恙,才长舒了口气。
“殿下,戎狄的月昙公主已经入京,人家可是官家赐下的国书来的,那国书上明明白白写着,赐她与越王婚配。如今,越王都入葬了,公主跋涉月余才来金陵,您要给个交代。”
赵璟的眼珠终于缓慢的转了转,“什么交代?让她再回去就是,难不成还要留下给孤的二弟守寡?”
宁殊怒道:“这是两国联姻,事关邦交,殿下以为是过家家呢。”
“老师,你究竟想说什么?”赵璟掀起眼皮,懒懒看他,“尚书台议出个什么章程?”
宁殊忖度了片刻,道:“殿下身边并无姬妾,一旦登基,后妃需得四角齐全。后位需慎,也不必给个贵妃,那贤淑二妃,总该有月昙公主的位置。”
赵璟冷哼:“孤说这几日尚书台那帮老家伙们在合计什么,原来是合计着要把孤卖了。呵……贤妃,淑妃,想得倒挺美。”
宁殊冷眼瞧着赵璟,觉得不过一夜,他竟像又回到年少时那桀骜刚愎,半点道理不讲的熊模样。
这么多年,他眼瞧着赵璟越来越稳重,越来越深沉,越来越会算计,以为脱胎换骨,不想,一旦碰上跟萧鱼郦有关的事,立即变回原形。
宁殊年老体衰,耗不过他,弯身坐下,问:“那依殿下,该怎么办?”
赵璟倚靠着蟠龙鎏金椅,双目深阖,将缠满白绢的手搭在额上,疲惫地说:“孤不是还有两个庶弟吗?”
“胡说八道!”宁殊忍无可忍,口水直喷:“二位皇子还不到十岁,那月昙公主已经十六岁了,如何相配?”
赵璟叹道:“孤也不年轻了。孤今夜有感,虽然皮囊还算能看,但内心沧桑如耄耋老人,就别祸害人家公主了。”
宁殊实在无言,他一甩缂丝阔袖,起身要走,走到一半,想起来时嵇其羽在他耳边声泪俱下地诉说昨夜情状,又实在忍不住,退了回来。
他道:“殿下,臣来的路上想了许多安慰的话,可见到您之后,臣又觉得没有必要多言。您自小聪颖通透,禀赋卓绝,不会想不通的。臣只问您,这件事能过去了吗?”
过去?
赵璟有些茫然,不过去还能怎样呢?人抓了,也放了,该留的人留住了,从此风息浪止,他该好好想想如何做一个君王。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里竟有说不出的伤慨愤怒,情绪涌上来时,恨不得把整个世间都撕成齑粉,然后拖着萧鱼郦同归于尽。
赵璟捂住头,深玄华美的灵鹫云锦袖被他揉搓得满是褶皱,就像他这个人,蛰伏起表象的雍容,显露出丑陋的疮痍。
“老师。”他的声音里夹杂着唇齿磕绊的清脆:“孤也不知未来的路该怎么走,但孤知道,孤恨极了她,这宛若人间地狱的囚笼里再装不下第三人,孤就要与她相互折磨,至死方休!”
宁殊再也无话可说,伸出臂膀想要安慰,又觉徒劳,只有轻叹着离去。
这一夜众人无眠,鱼郦却睡得好,她已经许久没有一枕到天亮了。
经过昨夜的动乱,云藻宫比往昔更加冷寂,宫人们如惊弓之鸟,战战兢兢,默默做着自己的事,绝不多言多语。
合蕊搀扶着鱼郦到膳桌前,瞧了瞧她包扎严实的右手,红着眼眶道:“姑娘,奴喂您。”
鱼郦摇头,用左手拿筷箸,笨拙地夹起一片玉灌肺,还没送进嘴里,就掉了。
她不气馁,继续夹第二片,总算吃到嘴里。
鱼郦抬头,见合蕊落寞地站在一旁,冲她微笑:“别多心,我只是不想在活着的时候像个废人,只能等着旁人伺候。”
用完朝食,是成例的安胎药。
云藻宫外的禁卫比往昔更多,且巡逻看守得更加严密。春光潋滟的时节,这一片冷宫却仍旧是荒芜败落的景象,几棵枯树,一爿矮旧屋舍,栖息在枝头的寒鸦,呱呱叫着。
唯一的生气,就是自枯枝里攀爬出了一丛紫藤,攀援而上,开出细小的花朵。
鱼郦让合蕊给她搬了张藤椅,坐在院子里,看那丛紫藤出神。
内侍省派人来,把从密道里挖出来的慕华澜给她送了过来。
原是昨夜赵璟曾下令搜查阖宫密道,内侍省的勾当官找到了章吉苑,把慕华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