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数日。
薛真人道是眼下无大碍,但是郁症顽固,多来随心境和环境而反复,交代还是多观察留心的好。同时又将两味调理郁症的方子留了下来。
二月初八回的千山小楼,至今将近两月。其实所谓环境并不是太好,虽然贺兰敏一派慈和地迎入一家三口,然而阿梧却不曾融进来。
哪怕这三人是他的双亲,手足,他也不曾亲近。
入府门那日,贺兰敏带着他在府门口迎候。
贺兰泽最先从车中下来,回首扶了一把身后的皑皑,待谢琼琚下车时,阿梧已经自个推转车轮回了屋内。
在陶庆堂用的晚膳,入院时,遥遥便见祖孙二人在东暖阁临窗的位置,贺兰泽抬手止了通报。
本是想着一家子骨肉不必麻烦,大冷的天通报来去,还要孩子出来请安问候。然待走近后,他便有些后悔。
站在门外毡帘前,里头的对话听得很清楚。
贺兰敏问,“方才迎候你阿翁阿母,怎就早早进来了?”
阿梧道,“我就想看看阿翁,看见便好了。阿翁果然英朗俊逸,原是祖母教养得好。”
贺兰敏又道,“但你没有问好请安,少了礼数,便是祖母的不是了。”
阿梧便继续回道,“那一会阿翁来了,我向他请安。”
没有有一句提到谢琼琚,贺兰泽面色有些发沉,牵着她的手陡然用力。
谢琼琚看他一眼,将他往后拽退一步,“孩子喜欢你还不好吗?至少我们之间,能有个与他搭上话。我们两个都没养他,他没都不喜欢就不错了。”
贺兰泽看她素白面容上撑起的笑意,低声道,“不急的,许是阿母平素说妾多些,慢慢来。”
谢琼琚便挑眉,“所以也很正常对不对?总不会常日挂在唇畔念叨的是妾,若是如此妾反而畏惧!”她将手从他五指间抽回,捏了捏自己的袖摆,抹去一层薄汗。
贺兰泽看她广袖中的痕迹,陡生一刻不该带她回来的念头。
至今三月里,雪尽梅花落,换作桃花色。
阿梧和谢琼琚的接触寥寥无几,若非谢琼琚每日晨昏定省前往陶庆堂请安,根本见见不上孩子。
贺兰泽见他同自己还算亲近,接了几次来书房中,一起阅书练字。只是闲来话题偏上谢琼琚,阿梧便不怎么接话。或者谢琼琚送膳食过来,他便行礼告退。
为此,上月里在他又一次避着谢琼琚的时候,贺兰泽没忍住发了一通火,问他何至于此这般待自己生母。
不料,小小的孩童并无多少畏惧,只反问道,“阿翁又何至于此,这般待自己的生母?您回来,除了接孩儿过来时,您又有几回去见过祖母!”
“放肆!”贺兰泽被激怒。
“住口!”谢琼琚挡在阿梧身前,低斥贺兰泽,“孩子说的在理,以后多去看看阿母,亦可陪着阿梧,一举两得。”
身后孩子冷嗤一声,转头走了。
贺兰泽被人攥着手腕,低眸清晰看见她五指之间半截血色褪尽。
这之后,谢琼琚有过两回,在睡梦喊着“阿梧”的小名惊醒。
贺兰泽拍着她背脊,擦去她额角薄汗,“明日我让他搬来这处。”谢琼琚的梦魇已经许久不做,细算近一年她都好眠。如此下去,贺兰泽只觉又回最初那两年。
“你明个起,每日抽时辰去陪着阿梧,耐心些!”谢琼琚拂开他的手,饮了一盏温茶安神,“我吓醒,是因为梦到你打他!”
缓了片刻,两人都神思定下些。
谢琼琚重新开口,“你阿母养了阿梧五年,纵是将当年事完整告知孩子,如今心境他亦未肯相信,只当我们是编排他祖母。我们既然回来,便往事如风散,往前走,解决当下的问题。当下也不是很糟,孩子喜欢你,但你将他带来这处,确实有一分陪伴之心,但是其中九分是为我之情。孩子多来能觉察到,觉得你不够用心或者其心不专,不怪他。”
“带来这处我亲自教养,你也能见地,不是一举两得吗?”
“可是你瞧得了吗?罢了,去你阿母处吧!”谢琼琚侧过身,捧起男人面庞,“父子亲情要培养,母子之情要修补,既然回来了,便自在些。”
“你当真无事?”贺兰泽将人抱来怀中。
“你听话,我就没事!”谢琼琚道,“郎君应了妾的,阿梧处妾说了算,郎君不插手。如今,妾便命你每日择时辰去陪他,不许敷衍!”
贺兰泽低笑了声,竟是在这等他。
当是起了效果的,便是眼下时刻,阿梧破天荒头一回入了千山小楼的主殿。
原本正阅医书的谢琼琚因揉着发酸的脖颈而抬头,如此一眼望见梅林边上的孩子。
“阿梧!阿梧来了!”她搁下书籍,提裙迎上去。
“不枉我伴了近两月,当是愿意搬过来了。”贺兰泽亦欢喜不少,含笑看过亭下的孩子,落了颗白子在棋盘上,“你师父道你也开始学弈了,不若上来同你阿姊手谈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