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先生!?狗屁诸先生!我看他就是一头欠劁的公猪!”
高凌是骑马跑回来的,头发都竖起来了,跟一蓬乱草差不多了。
阿巧忍着笑给他梳头发,被风吹得全是结,可难打理了,也亏得高凌不怕疼,随她扯弄。
见阿巧梳弄好了,陈舍微就道:“去同吴缸吃晚膳吧。瞧瞧小厨房里有什么喜欢的,带些去。”
阿巧面上含羞,轻轻应了一声。
陈舍微总担心阿巧和吴缸没见过几次面就成婚,婚后日子到底能不能过好,如今看来还不错。
吴缸冬闲在泉州住着,总是一到时辰,就能在内院外的门边瞧见他。
起初还躲躲藏藏,后来被人笑话多了,他脸皮厚了,也就不遮掩了,就是来等阿巧的嘛!
陈昭远在书院蹴鞠赛的时候见过高凌,后来又一起在陈家一起吃过几次饭。
许是他自己好静,从小到大老老实实,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所以对于高凌这种灵活好动,看谁不爽从不憋着的桀骜性子格外好奇。
高凌一同他说话,他也就凑过来了,两人年岁相近,倒是聊得不错。
“于有些人来说,作为先生教书育人,恩比父母,但另一些人只不过是教书匠,糊口之业,挣银子吃饭罢了。对该敬重的先生要敬重,至于那些人,面子上过得去就罢了。”
陈舍微夹了一筷子兔肝放辣锅里烫了烫,鲜嫩嫩的搁到高凌碗里。
陈昭远捧着碗,愕然的想着陈舍微方才的论调,结巴着问:“六叔,你,你说先生……
陈舍微见他惊成这样,笑道:“我说的是有些先生。棋子分黑白,人也分善恶,难道做了先生,就意味着纯洁无垢?到底还是人嘛。”
陈昭远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高凌一吃陈舍微做的饭,眉头也松开了,神色也鲜活了,就是刚被人打死了,也能立马坐起来。
“明儿有几批船货要装,最后一波忙了。”高凌用袖子抹抹额头上的汗,笑道:“我在铺子里住一日,不回来吃饭了。”
陈舍微道:“那要不要叫人送饭去。”
高凌摇摇头,道:“带些冷吃去就好了。”
他是苦出身,吃糠咽菜都没问题。
“大厨房今日吃鱼,大约能有些鱼冻,我叫他们盛点,同冷吃一块给你带上。”
新蒸好的白饭,鱼冻一搁上就渐化,慢吞吞融进润白米饭里。
若是直接吃,凝冻入口即化,满口鲜。
见高凌笑眯眯的点头,陈舍微起身就势摸了他的脑袋一把,去厨房盛甜汤了。
陈昭远能觉出来,虽说自己是侄儿,但明显是高凌同陈舍微更亲近。
往日陈昭远即便进内院,也都是在正屋的花厅吃饭,今日却被引到了青松院里,桌上已有兔肉辣锅,显然不是为陈昭远做的,而是为高凌。
陈昭远没那么小心眼,他知道父辈间有嫌隙,陈舍微这样待他,已经是很温厚了。
他只是觉得好奇。
这少年到底该算什么人?下人?管事?
登堂入室,坐在矮桌小凳上吃得满头大汗的下人?
还是尽心尽力,却连分红赏金都存在账上不支的管事?
‘说是义子应该更贴切些吧?’陈昭远想着,他似乎听见过高凌喊陈舍微叔的。
“夫人、阿绛。”就这时,听见陈舍微对着二楼轻唤,“吃不吃甜汤?”
高凌赶紧拿起桌角的帕子擦嘴又擦脸,然后抬头,就瞧见陈绛往栏杆上一趴,歪首问:“阿爹,有什么甜汤呀?”
她瞧见了院中小桌上的两个少年,忙站直了身子,道:“阿远哥哥,阿凌,哥哥。”
不知怎的,陈绛觉得在陈昭远跟前只叫‘阿凌’似乎不大好,于是在后边又补了‘哥哥’一词。
陈昭远站起身,温文尔雅的回了一礼,道:“阿绛妹妹。”
高凌见状有些不知所措,他同陈绛间没有这些‘哥来妹去’,正犹豫着要不要学了陈昭远的举止,就听陈舍微道:“莲子、芋块、板栗、银杏、薏米、桃胶,有银耳和红豆两种汤底。”
陈绛应该是去问谈栩然要吃什么了,栏杆后人影空空这一片刻,陈昭远夹起一筷子波斯菜正吃,就见高凌微仰着脸,动都没动,而陈绛折返后,他却垂下了眸子,拿着筷子对着满桌的鲜灵蔬肉,一时却不知该朝哪下筷。
“我要吃红豆汤,芋块、板栗和银杏,阿娘要银耳汤底,放莲子、薏米、桃胶,还有银杏也要。”陈绛欢快的说。
高凌正嚼着一口荤汤里煮过的豆芽,满口脆爽清新,忽然听陈昭远沉声道:“若不是知道六叔六婶有招赘的念头,你的心思可是不许的。”
高凌嚼吃的动作一顿,瞥过来的眼神带着一点错愕和警告。
冰凉凉的。
吓得陈昭远倒吸进一粒辣椒籽,呛得直咳,半晌才收起故作的威严和高深,掩饰着自己的尴尬和没底气,强撑道:“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