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已经同陈砚方鸡同鸭讲了一阵,嗓子都哑了,扶着车门,又气又无奈,反问陈砚方。
“既这样,那陈砚墨也在海澄,他也可以杀啊。”
“你简直是胡言乱语!”陈砚方自觉天大的道理站在他这边,道:“老七同我儿又没仇没怨的!可你就不一般了,从你爹那辈起,他就爱同我作对!”
“论起仇怨。”陈舍微摸了摸下巴,道:“赵如茁不还没被抓吗?月港海湾众多,听说贼寇最喜盘踞,说不准真是他所为,斩草除根,也未可知啊?”
陈舍秋顺着陈舍微的话去想,揪着陈砚方的衣襟摇了摇,道:“这还真是!五叔,咱们先回去吧!在这儿难道好看吗?”
陈砚方痛失二子,已经没什么理智了,还在攀咬不休。
陈舍微的眉目冷下来,朝不远处一直在观望的巡逻小队看了一眼。
黄理也算看够好戏,几不可见的动了动唇,道:“帮陈知事把那讨人厌的癞皮狗赶了。”
虽说讨厌,可陈舍微在车马中摇摇晃晃,倒也觉得奇怪,怎么五房的人倒霉起来怎么就没个消停,像是要赶尽杀绝一般,现在连陈舍巷也死了,难道真是赵如茁尚不甘心?
说起来与赵家也是许久没联系了,前日赵先生送长孙进泉州书院,就住在陈舍微家里,是谈栩然安排的。
陈舍微忙了一日回家才见到赵先生,因为心中有疑,态度始终不能似从前那般自如。
赵先生欲言又止,陈舍微见他愁眉不展,怕是疑自己生出了轻视之心,索性道:“赵先生,家中的长果桑树,寻个由头悄悄去了吧。”
赵先生呆立当场,有心辩解,张口结舌了半晌,还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陈舍微再回家,赵先生已经于中午回去泉溪去了。
听说陈舍巷死了,谈栩然也是意料之外,不知怎的就想起那日在茶室门外听见的人声,如今想想,其实有些像陈舍巷。
她正想着这件事,忽觉唇上软热,陈舍微亲了过来,显然不怎么把陈砚方还是陈砚圆放在心上。
他亲吻的时候,总是很乖顺的闭着眼,吻到情动处,睫毛就颤动起来,什么也藏不住。
夕阳把花窗的明暗镂空落在谈栩然脸上,并蒂莲的影子遮住双眸上,似乎在催她闭眼,好沉静享受这一个美好的吻。
谈栩然浓翘的眼睫轻遮,觉察到他的舌尖轻轻勾过上颚软肉处,被舐到了关窍,耐不住泄出一声发颤的轻哼,心道,‘好学生。’
花窗外的回廊上,朱红的窗框卡得正好,阿巧只瞧见谈栩然闭目的样子和陈舍微发顶那几根桀骜不驯的呆毛。
‘若是能有主子们的一半情意,也是世间难得了吧?’
阿巧在心里算了算日子,惊讶的发觉真是没几日了,连吴燕子都紧张得一闲下来就坐立不安,而她的婚事比吴燕子要更早。
一场婚事,除了后知后觉的新娘,还有个靠忙碌缓解紧张的新郎。
世上最甜蜜的气味,除了情投意合之人的新房,估计就是正在榨蔗的糖寮了。
这糖寮原本就一个石轳一个盆一口锅,再加上一头老牛,如今也在陈舍微的授意下盖起了房舍,添了好些石轳、榨盆,规模翻了好几番。
令石匠新做的石轳也是依着旧模样,圆墩墩的两个并排而立,缝隙狭窄,以用碾压甘蔗。
绕着石轳中部一圈各凿四方孔十来个,如齿状,更便于嚼碾蔗渣,用硬木贯穿中轴,用来安装犁担,以便牲口可以驾着运转。
榨蔗时,人驱牛走,石轳随之转动,另有一人将甘蔗捅进两轳相切处,再有一人收集榨过的蔗渣反复榨取三次,蔗汁流入凹陷底座,供人收集。
“今儿日头好,把那些蔗渣都拿出去晒晒,免得又赶上阴雨天,烧的时候呛得要命。”
吴缸一边说,一边往糖寮里边的煮糖房走去。
蔗汁滤去杂物后正在几大口过里用小火煮着,慢慢从碧黄汁水变成棕褐黏浆,满室的甜香,熏得人都柔软愉悦了起来。
甘蔗收获的时候,天已经冷下来了。这糖寮里又甜又暖和,就算是劳累些,好多人都愿意在这上工。
熬糖要费上三四个时辰,这些都是水磨的学徒功夫,只有添些石灰水,以便沉淀糖汁,净化酸味的技艺,还要仰赖经验老道的师傅。
吴缸走到给陈家的那一锅姜汁红糖边上看了看,见是妇人正往蔗汁里倒细磨好的姜汁呢,瞧她用纱布滤过,不留半点姜丝,满意的点点头。
糖熬好了之后,要倒在竹席上打糖,吴缸一进来,窗边密密麻麻的小脑袋就是一缩,见他没有驱赶,一个个小脑袋瓜又探出来。
打糖需得铁铲来回搅动,直到糖开始蒸掉残余的水分,凝成糖粉,成粉再铲起,用木棒来回研磨成细粉。
这做的是红糖粉,也有做红糖块的。
红糖块稍微省力些,将糖浆普通晾凉凝结,再用长木条切成规整的方块,送到下一处供妇人用油纸包裹,或是有糖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