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想到周家散出来的消息,说是虫儿居背后的另一个老板并不是陈舍微,而是女子,也就不难猜到,这女子就是谈栩然。
这事儿还是在虫市议了几日的,那陈知事怎么肯容家中女眷又是做买卖,又是出虫谱的?
可也犯不着去问,人家那书社的名还不够直白吗?
佳偶!他喜欢着呢!
不相干的人对此事要宽纵许多,很快被新鲜的闲谈所替代。
可对于那些情分上没多近,偏偏被血脉牵扯着的亲戚来说,这事儿就有些不太好过去了。
陈舍秋已经说了两次,陈舍微替谈栩然挡了就是,无所谓叫她心烦。
陈舍嗔刚提了个头,见陈舍微面色不善,手头上的那些漳州买卖还要靠他给面子,才能赚些差价,他也终于识趣,咽下没说。
不过么,陈砚墨回来过中秋,在家中设了席面要请众人去,陈舍微只怕到时候群起而攻之。
第127章 秋日的落叶和野核桃
“曲氏、蔡氏已经知晓此事, 只有些意外我竟习得娘家的技艺,旁的也不曾说什么。”谈栩然显得并不在意, 道:“二房女眷常年随着堂兄在外, 今年中秋也不会见,至于五房,而今张氏坐了我从前的冷板凳, 说话都没人听了。”
陈舍微听了也好奇,道:“对啊, 育虫一事, 是谁教给夫人的?”
谈栩然捧着一杯苔藓, 指尖轻抚,感受植物带来的鲜嫩茸感,道:“我阿娘是北人, 育虫一事,原是她的技艺。不过她也没教我, 只是我那时愤懑, 凭什么我阿娘带来的东西, 要留给那个名义上的,待她毫无恭敬之意的‘儿子’?所以就背下了她的手札笔记, 换了衣裳装作小杂役, 偷偷溜到育虫房里看他们做事。”
陈舍微听得哑然,谈栩然徐徐睁眼,只瞧着手心变作花器的杯盏。
虫儿居里的盆栽造景, 有半成都是陈舍微育出来的,不少客人出了高价要买, 可家里早不必靠陈舍微一件件卖手艺过日子了。
谈栩然手里这一杯绿, 原本是一套他们俩都很喜欢的宽口薄胎透白瓷盏, 失手砸了一个,不成对了。
陈舍微不舍得丢,但也觉得孤零零摆在茶桌上不好看,就拿来养了苔藓。
单只的茶盏,裂口的酒盅,缺角的砚台,一切都叫他点缀的湿漉漉,绿茸茸的,永远有春色。
她的生活,竟能这样趣味盎然。
秋收将近,果子挂枝,稻穗坠腰,田头抢收又不是陈舍微的事情,偶尔被黄理抓去做些案头账目,虽然费笔头,但省脚力。
只是陈舍微闲下来了,谈栩然却忙起来了。
育虫本就是秋冬的事,再加上泉州新添置的漆器作坊,还有月港的漆器行要打理。
漆器作坊没那么容易做,虽然余下了几个匠人熟手,但这些年都只做修补和小器皿的活计,大件的玩意很久没碰过了。
木料、大漆、金粉都得采买,一样样虽交了手底下的人去做,但若不看着点,银子消磨的太快,还不见成效。
原本多是陈舍微步伐匆匆的往外走,谈栩然立在屋前或是窗口送他。
而今倒是反过来了,谈栩然就算不出门,只在前厅与管事商议,那没个三两时辰也难散场,茶水一趟趟的送,留饭也是常有的事。
佳偶书社才出了三本书,事务清闲,而且虫儿居主要卖的是器皿,谈栩然在月港的瓷窑放了人,虫儿居就由她和王吉统管,需要出面打理的一些琐事就秦管事捎带管着点,慢慢再提拔人手,重心还是倚在漆器行上。
秦管事也算临危受命,爹娘苦熬一辈子给他换来的机遇,就是接不住也要接。
谈栩然不过几日没见他,瘦了一圈,可眼睛却越发明亮,虽穿了新衣,却还是棉布所制,但人却有了几分管事的气势。
从前漆器行里那个看似埋首干粗活,实则耳朵尖尖竖的小子,终于要有出头的日子了。
他来去都不忘两本册子,红皮封是要请示和报给谈栩然的消息,绿皮封则是谈栩然对他的示下。
谈栩然坐得有些乏了,于是站起身踱了几步。
屏风外,秦管事以为她有什么吩咐,声音一顿,就听她淡淡道:“继续。”
他忙低了头,继续报账。
屏风上的影子缓步轻挪,不知去了哪儿,秦管事专心瞧着账目,一笔笔细细解释。
谈栩然倚着偏厅的西窗望出去,就见宅院里青黄交织,并不颓然,反而因凉爽宜人而平添闲适惬意。
闽地的草木多数长青,不过玉兰树是会落叶的,芭蕉和竹只是偶尔的叶片更迭,坠下来一些,静静的飘在碧池上,在青砖上,在褐土上,在……
陈舍微的发顶上。
谈栩然瞧见他忽然从窗边探出来,还没说话就叫片落叶打得神色一懵,眼睛睁得圆溜,像只呆头呆脑的小狗儿。
她伸手把叶儿捏下来,抿着叶柄打旋。
为了不扰谈栩然听秦管事报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