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边顿时传来一阵喧闹,不知是谁的木盆随水流走了,还是谁的棒槌掉进水里了。
陈舍微瞥了一眼,也没在意,揽着谈栩然朝小院里走去。
“夫人今日可住下?”陈舍微欢欢喜喜的道。
“来都来了,自然是住一夜的。”谈栩然就听陈舍微腹中‘叽咕’一声,就道:“还是先吃吧。”
白刀是昨个晚边新鲜提来的,谈栩然吩咐用冰镇了,一路带来,刚在灶上使仆妇做好的。
三潭村里使的这几个仆妇都是粗人,不会什么精细的做法,只会家炖。
泡开香菇切片,底下铺上一层薄切的五花肉,再把白刀切段摆上,用些老酒、酱油、红糖,灶膛烧旺,一蒸就是了,谈栩然眼瞧着,竟觉得自己也学会了。
不过香菇、老酒蒸腾出的香气本就不俗,更何况白刀肥润,在酒气氤氲中猛火熟成,最是留存鲜美。
目鱼筒骨汤是家里炖好的,汤清而美,孙阿小还给备了虾油蘸筒骨吃。
这一餐瞧着又是大鱼又是大肉的,实则清淡鲜美,并不肥腻,吃得陈舍微通体舒泰。
“今日还要忙吗?”谈栩然问。
陈舍微点点头又摇头,舀了些汤筒骨里,把吸不上的骨髓戳散,再连着汤汁一起嘬上来。
“其实也不忙,再去千户所一趟,见见老三,要是事情都妥当了,明儿咱们就一道回家。”
“早知我不来这一趟了。”谈栩然半真半假的嗔道。
陈舍微笑道:“夫人既来了,就同我一道去瞧瞧,也看看咱们家的田亩,这几日打理的都差不多了,老天爷还算没赶尽杀绝,晴了好几日,路上的积水早都退了,车马也是好行的。”
这一餐饭都吃完了,桥下浣衣女的活计还没完,看着陈舍微扶着谈栩然上马车,眼珠子更是要落进河里去了。
可他俩名正言顺是夫妻,搂腰扶手又如何,还怕人看吗?
陈舍微觉察到谈栩然意味深长的目光,就觉耳根子一阵阵发烫,终于是没忍住,小声解释道:“三潭村住着的大多是军户,嫁娶也都在这个村里,可是嫁给军户,生下的孩子还是军户,逃不脱的。像甘大哥这般挣了军功,有些身份的还好说,外头也有书香人家的姑娘愿意嫁进来的,可普通的军户么,唉,自己虽是军户,可也未必愿意把姑娘嫁给军户,所以……
“所以眼盯着你这块香肉。”谈栩然的声音重了几分,“这还真是要提防着些,免得不声不响的着了道,平白无故就多了个姐妹。”
“不会的!”陈舍微倒是很笃定,“这些个丫头也就看两眼。”
谈栩然觑他,道:“是吗?可我怎么听嫂嫂说,媒人都上门好几拨了,自荐做妾,倒也不含糊。她快临盆了,还要应对这些,实在是我的不是。”
陈舍微住着的时候觉得还算清净,不曾想如此打搅甘嫂,心中一时愧对,道:“等下就同大哥说,叫他帮我去说个清楚,叫他们趁早歇了这份心!”
他这样言辞果决,倒叫谈栩然不好说什么了。
虽说是带着谈栩然去巡田,她也不好真下马车东走西逛,只倚在窗口瞧着稻苗翠绿悠然,雇农在其中劳作,牛马羊闲适漫步,一切都井然有序,半点不见颱风刚刚过境时的颓然无助。
陈舍微真是个受人喜欢的,半点做不得假。
田间的雇农和作坊的伙计言行流露出的敬重自然不必说了,农家的孩子也举着几张大字来给他看,听他赞扬,小脸红扑扑的,满是喜悦。
谈栩然从窗边望见陈舍微被团团簇拥,心里莫名腾升起一种不知该做何解的怅然失落。
细细品来,并不全是因为他被几个丫头觊觎,若是这般,她也是白活了两辈子。
谈栩然更多的是羡慕,羡慕他的天地广阔而无拘。
想到这,谈栩然朝车门伸出手,指尖迟疑的轻轻一触,可门却畅快的敞开了,露出一张张憨笑着的面孔和他们身后,浓绿扑面的稻香。
“车厢里多闷呀,下来走走吧。”陈舍微站在侧边要牵她下车。
谈栩然刚把手递了过去,陈舍微就轻轻一拽,将她抱了下来。
众人嬉笑起哄,听见个女孩脆生生的道:“夫人好漂亮!”
陈舍微有点得意,说:“这是自然!不过么,漂亮只是我夫人众多优点中,最不值一提的。”
“怎么会!?”女孩可不服气,只觉得要是自己的样貌如谈栩然这般好,还不是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陈舍微与谈栩然对视一眼,想了一想,觉得讲什么大道理都太空泛,赞扬谈栩然的学识又显得遥不可及,就道:“我夫人挣钱可不比我少,掌家理账,更是好手。”
原本闹腾的人群就是一静,一个个想看谈栩然,又怕细看她冒犯了,故而总是觑一眼,瞄一眼的,倒是孩子不懂事,一个个眨巴着眼看她。
那女孩脱口而出,道:“真的!?”
谈栩然微一颔首,是那样的笃定自傲又优雅有力,道:“王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