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舍微说着,可怜巴巴的从兜里掏出一块银子来。陈舍巷凑近拿银子,他又骤然咳起来,呛了陈舍巷一脸的沫子。
陈舍巷一顿乱擦脸,跟猫舔爪似得,看得陈舍微憋笑。
“罢了罢了。”说实在的,能从陈舍微这弄出钱来,陈舍巷已是意外。
虽说换宅院的目的没达到心有不甘,但叫这病鬼喷了一脸,真是膈应,反正他没有来钱的路子,靠典当能撑多久?到时候还是得归了他!
陈舍微歇在椅上,从怀里掏出余下的五两银子,心道,这家是真没钱啊!
原身说是有病,可这身子是孱弱了点,也没觉得有特别厉害的病痛啊。
陈舍微去厨房瞧了一圈,缸中糙米都盖不住底,杂豆一握,腌菜一罐,寸长的腊肉一截,估摸着就是炒菜前拿来抹一抹油锅的,陈舍微叹了口气,决定出去买米。
后院,谈栩然捡了树枝正在雪地上教陈绛写字,陈绛明显没有基础,照猫画虎,举止笨拙,但神色非常认真,只是一见陈舍微来了,忽得用脚将字弄乱。
本想打趣陈绛是不是字太丑,见她满目惊恐,陈舍微忽然意识到,原身从前是不许陈绛念书习字的。
“抵当了毛褥有钱,我出去买些米粮。”陈舍微是特来与谈栩然说一声的。
谈栩然点点头,笑容温煦。
待陈舍微走远,陈绛眨眨眼,道:“阿娘说得不错,阿爹果然没生气,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同阿娘学写字了。”
谈栩然没说话,摸了摸陈绛的脑袋,笑容中有了几分实质的暖意。
因有了冻鸡佐餐,又煮了白饭,虽不是全是白饭,其中掺杂了些玉米,但也是久违的美味,陈绛吃得极其香。
陈舍微勺了一块带着凝冻的鸡腿肉给谈栩然,道:“多吃些。”
琥珀色的凝冻窝在米饭之上,被热气一烘,渐渐消融,没进饭里。
谈栩然看了一会,闲话家常般问:“夫君怎么想到买这种番麦来吃?倒是出奇香甜。”
陈舍微张了张口,哑了一瞬,只道:“便宜。”
泉溪镇隶属闽地泉州,与月港毗邻,故而此地多外来蔬果黍麦之种,中原所难见。
虽是如此,泉溪镇的百姓仍还没有食用玉米的习惯,多称番麦,有见识些的,则称其为玉蜀黍。
陈舍微买回来的玉米是滞销货,掌柜实打实是蚀本给了他的。
那小半袋玉米吃了一餐后不见了,谈栩然寻了几日,在床下找到了,陈舍微似乎也没刻意去藏,只是摆在那里。
晨起,谈栩然给陈舍微解掉了绳索,转身去厨房拿清粥小菜的功夫,陈舍微又不见了。
“阿爹让我同娘说,他去借斧子。”
“借斧子做什么?”
陈绛指了指屋前那些寥落的草木,道:“阿爹说这些都死绝了,他砍了烧了,过些日子好种玉米吃。”
足边竹篾上,粒粒金黄沐浴在晨曦中。
陈舍微去陈砚墨家借了斧子回来,他只管门房要了,也没叨扰陈砚墨。
喝过一碗薄粥,陈舍微忙活起来了。
看着他将这些花花草草的死躯一应拔出焚烧殆尽,火光灰烟腾起,谈栩然心中竟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
原身和他爹一样,喜欢侍弄花草,其实陈家在他爹手里已经势微,不过勉强撑住门面,流水一样的银子花出去,就为了那些只开几日的花。
他们说自己喜欢花草,是风雅事,自己却不会侍弄,还要请花匠来。
后来家中没银子,花匠自然也请不起,这些花除了被谈栩然贱价卖了一部分,其他全死了。
原身还有脸大发雷霆,枯枝败叶也不许谈栩然丢弃。
烧过之后,还残留了些草木灰烬,陈舍微将这些灰烬草肥拌入泥中,笑道:“等三四月种下去,七月上旬就好吃了,玉米杆子纤长,叶片宽大,夏日里正好遮凉。”
眼下,清清爽爽无遮蔽,冬日的暖阳铺满了整个院子,晒得人浑身暖软。
陈舍微说着就咳了起来,这回是真咳,这身子也真是有些弱。他嫌弃的想。
“一向以为六郎只会侍弄花草,不曾想农事也通晓。”谈栩然夸赞。
陈舍微呷了口水,避过谈栩然看似真切倾慕的目光,含糊道:“一通百通嘛。”
他只怕谈栩然还要再问,忙说起自己去陈家借斧头时,把那甘嫂子吓了一跳。
“六郎还提呢。”谈栩然轻抚心口,似是后怕极了,“你那日真真如死了一般,眼下又活泼泼的在人家眼前行走,自然要吓着了。”
陈舍微忽然觉得有些头疼,晃了晃脑袋,不大肯定的说:“我记得,甘嫂子是不是找咱们有什么事儿?”
阳光直直打在谈栩然面上,照得她微微眯起了眼眸,仿佛在笑,又像是盯上了什么可疑的猎物。
“是啊,今冬这么冷,甘家的草棚本就四面透风,怎么住人?咱们院子大又缺银子,他们想赁前头院子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