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乱世用重典,沉疴下猛药,霍指挥使,我考你几个问题。”
霍春雷:“请。”
谢慈问道:“你知道南秦的水师现在是何等雄威吗?你知道疆外北鄂十几年来,侵吞了多少部落吗?你知道为什么我们大燕朝的都城至今仍歌舞升平吗?”
霍春雷沉默。
谢慈望着他,说:“因为啊——南秦皇宫里有位出身我朝的皇妃,异国他乡,孤立无援,却一直带着儿子在坚守那张摇摇欲坠的盟约。北疆宣定侯荆韬的部下几十年来扎根在那荒原雪山中,有家不能回,有妻不得见,一年三百余日,战争摩擦却上千余场。霍指挥使,你觉得如今的平静能维持多久呢?”
都是不敢往深处细想的问题。
谢慈残忍的一语道破:“南秦的皇妃和皇子势单力薄,随时都会丧命在权利的追逐碾压之下,荆韬年近花甲,身上旧伤无数,新伤不断,北疆苦寒,军饷短缺,医药用金子都难买,他还能撑几年?”
一个妇孺,一个老兵,于艰难之处苦苦支撑,
而燕京的朝廷命官却正为了吃喝嫖赌那些事儿逼宫。
谢慈:“霍指挥使,你觉得我们还有徐徐图之的机会吗?”
春耕茶亭。
燕京城内上百名贪官污吏的罪证在学生们的手里争相传阅。
都是栾深根据芙蕖从赌坊中带出来的名单,通过各种明察暗访的手段,以及从吏部和礼部那些落马官员口中审问的情报,几个月日夜不休整理成册,其比谢慈手中的那份还要详细。
季博远拿到手中之后,命全府上下的家眷奴仆连夜誊抄,甚至府中六岁刚启蒙的孩童都拿起了笔,才累计了上百份于今日传阅在学生的手中。
燕京城乌云盖顶,若说还有什么是干净的,热烈的,估计也只有这帮稚气未脱,志气初成的学生了。
一辆马车没有随护,独自走过空荡荡的华阳大道,来到了宫门前。
城防营侍卫拔出了刀。
栾深从车里下来,站在了宫城外,与身披玄甲的他们无言对峙。
以魏提督为首的官员们,在朝晖殿外上奏,陈列了三项请求。
一请皇上诛杀佞臣谢慈,以正朝纲。
二请皇上赦免城防营等官兵今日的犯上之举。
三请皇上早日大婚,繁衍龙嗣,以固国本。
最后一条把谢慈给逗笑了,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凑数的。
与此同时,春耕茶亭的学生们愤恨之下,当即踩着茶亭的凳子,挥洒笔墨,洋洋洒洒写下了上百篇檄文。
自古以来,各朝各代学生们都无师自通了跪宫门的本领。
他们大燕朝的学生也会。
栾深身后的人逐渐多了起来。
能在国子监和太学里读书的学生身份可都非同寻常,多为权贵子弟,非富即贵,甚至有些学生的父亲大人此时可能就在宫里搞事呢,殊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儿子口中讨伐的乱臣贼子。
学生们在宫门前跪的是皇上,请皇上务必铲除奸佞,革弊鼎新。他们其实也知皇上现在处境不妙,即使手无寸铁,也跃跃欲试,想上前与那些黑王八碰一碰。
守门的营兵不敢擅做主张,遣人飞奔回去请魏提督的主张。
魏提督终究是官场上鬼混多年的老奸巨猾,当即哈哈一笑,扬声对殿中道:“皇上,您听见了吗,燕京二白学子此刻正跪在宫门内外,与我等同心同意,向陛下请命。请皇上务必不要寒了学生们的心。”
反正隔着一道宫门和无数的城防兵。
是非黑白都靠一张嘴,随他怎么说。
手里有兵的,才是老大。
谢慈瞧着窗外的天色,说:“此时倘若过夜还解决不了,那就是我等无能了,三千营到位了没有?”
三千营是当下朝中最精锐的骑兵,霍春雷很会选同盟。
霍春雷说:“三千营随时备战,但是他们只有看到了我的信号才会行动。”
谢慈问:“信号是什么?”
狡猾如谢慈,也有他不知道的事。明镜司的信号他就从来没听说过。
霍春雷抽出要见的宽背刀,说:“明镜司为了防备有人伪传信号,影响行动,向来都是以人为信使,传递命令。此事干系重大,得我亲自──杀出去。”
谢慈:“……照你这么说,我们的烽火台都是摆设,回头找个机会都拆了吧,还能省砖多盖两间草房。”
霍春雷:“谢大人体谅一二吧,我们替皇上办事查案的,稍有差池,就是灭顶之祸,除了我们自己,没别的人可以信任。”
谢慈做了个“请”的手势:“那你杀出去吧,于城防营的万军之中,单枪匹马破开一条出路,过了今夜,您将名震皇城上下。”
霍春雷:“大可不必。”
谢慈嘴上说着凉丝丝的话,转头已经给芙蕖递了一个眼神。
芙蕖回身取了一把刀。
谢慈落在陈宝愈手里,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