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氏眼角绝望的淌下泪珠。
马车往山上去了。
根本不是通往燕京的路,姚氏心如死灰,预料到她这一生打底要结束在此了,可留下一个年幼无知还深染怪病的女儿可怎么办。
白合存会照料这个毫无血脉亲缘的女儿吗?
马车一踏进幽静的山道上,各路人马便都沉不住气了。
他们不是傻子,也知道此路有异,车夫半道上改了道,只能说明,车里人已经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再不动手,恐要出变故。
马车一路狂奔到悬崖边上,截杀的人紧随其后,逼围了上来。
他们远远的站着,甚至不想脏了手,架好了□□,对准那行至绝路上的马车。
赶车的马夫体型精瘦,裹在宽大的粗布麻衣里,显不出什么过人之处,唯有离的进了,才能观察到他挽起的袖口下,小臂线条利落,暴起的青筋浮于皮下,抓着马缰的双手与树根一样有力,是个干练精瘦的汉子。
眼看走到了绝路,前面就是万丈悬崖。
一支箭扎在了马蹄下。
马儿一惊,连人带车一头撞了出去。
如此轻易。
山野风静寂,再拖个一时半刻,天便要亮了。
几个人从山林中显出了踪迹,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都是拿钱办事的,势必要追下目标的头颅才好回去交差。
一行七八个人,彼此默契十足,无声的顺着绳索先后吊了下去。
山壁有七零八碎的马车,在一处较为平缓的山石上,马的尸体倒在血泊中,但是没有发现人。
绳索再往深处吊一段距离。
倏地山壁从两侧垂下了特制的铁索,而沿着铁索从天而降的黑色身影,动作如同猎鹰一般迅捷,齐刷刷几把刀劈开了他们的格挡,架在了脖子上。
他们几个被俘的人不是因为身手太差,而是对方实在是个中高手。
他们是被五花大绑顺着绳子掉回去的。
只这一会儿的功夫,悬崖边上热闹非常,站满了等候的人。
这是个圈套,是专门为他们设的。
最中间那人用刀柄掀开了头上的草笠,露出一张俊逸深刻的脸。
——“明镜司左副使纪嵘,得罪诸位了。”
姚氏脸色苍白的站在远处,摸着宽袖中已经勒出血痕的印字。
马夫站在她的身后,牢牢地看着她,遥望着崖边的热闹,低头在姚氏耳边说了句:“捆着您,是为了防止落崖时您无谓的挣扎伤着自己,夫人得罪了,若非如此,恐难以将那一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谢慈一手设下的计策,但他本人连面都没露,想必早已胜券在握,万无一失了吧。
马夫道:“车马上就到,我送夫人回城。”
纪嵘数了数,落网的一共八人,他挨个扯下他们脸上的面巾,道:“你们是拿钱办事,不是死士,那就更好办了……招吧。”
刺客闷着不说话。
纪嵘仰天道:“等干完了你们这一票,正好我回去升官当指挥使,我现在也不想造杀孽,权当给自己积德了,免得出什么变故,让我到手的官印飞了,我们互相都不为难,怎么样?”
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升官发财在即,一向严肃的指挥使都变得和善多了。
可还是没有人愿意第一个招。
纪嵘来回已经踱了三圈,依然不急,慢悠悠道:“不想招也行,我再多给你们个选择——你们几个在同一条道上混饭吃,彼此不说认识,至少也能混个脸熟吧。来,互相指认一下,指认一个人换一条命,指认三个人以上,我让你们发大财。”
纪嵘从最左边挑了一个人:“从你开始。”
那人蓄着一把青胡茬,头也不抬说:“我一个也不认识。”
纪嵘脸上好似笑着,但细看依然冷肃的面容,但他今日说话办事确实处处都透着愉悦,道:“是吗,我不信。就算其他人你一个也不认识,可你总该认识自己吧。既然指认不出别人,那就招了自己,也算你一个。”
青胡茬倒是很硬气的啐了一口。
唰一下。
纪嵘掩在披风里的刀出了鞘,一句废话也没说,便将此人的喉咙横贯了个穿。
刀身□□的时候,还是干净的,他身体里的血迟钝了一瞬,才从伤口里争先恐后的喷薄而出,溅了旁边的同伴满脸满身。
纪嵘早已躲远了,干干净净,没沾一滴血,挑着声线说:“下一个~”
轮到的下一个人只是迟疑的了一瞬。
纪嵘便不依不饶的质问:“你也连自己都不认得了么?”
他们多数是想活的。
纪嵘开了那样血腥的一个头教他们做人,谁也不敢再不识好歹。
姚氏等到了车,上路才一程,便止不住趴在窗边吐。
车夫却一刻也没停,按照出城时的速度,一路飙回了扬州,送了姚氏到白府,立刻又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