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拒绝卧房中那唯一的床榻,而是对外间窗下的贵妃榻表现出了兴趣,瞄了好几眼,大有要落窝在那儿的架势。
谢慈没说什么,只是趁芙蕖整理妆匣的时候,无声的招人将那贵妃榻抬了出去。
等芙蕖注意到的时候,那张黄花梨的贵妃榻,已经在院子里被劈烂一半了。
每一斧子都好像是劈在钱上,芙蕖转身问:“一张好好的榻,怎么就不要了?”
谢慈靠在外面椅子里喝茶,轻描淡写的拨着浮沫,说:“碍眼了。”
位高权重的人眼里一向容不得碍眼的东西。
芙蕖沉默。
鼓瑟令与他的意义非同寻常,谢老侯爷死了那么多年,临走前还给谢慈留了这么块心病,致使他到现在仍不能释怀。
假如有一天,真的暴露了。
他会如何处置?
芙蕖不想去试探。
她既怕自己不是例外,又怕自己真的成为那个例外。
像谢慈这样的人,在权势和执念面前的选择,才是撕开一切伪装的真面目。
假如她不是他心里的例外,他将手段用在她身上,亲手撕破那层微妙的缠绵和温存,那她一定会抱憾赴死。而她的一生,终将成为一场无疾而终的笑谈。
假如她是那个例外,谢慈对她可纵容到如此地步,那注定活不长久的她,余生短暂的日子里,将会蒙在巨大的不甘心中。
人是贪心的动物。
得到了一丁点,便会肖想更多。
最后便会觉得,莫如一切都回到刚开始的时候。
芙蕖站在窗前,吹了半天的冷风,终于在第一抹斜阳扫在脸上的时候,回了神,自嘲一笑——还是天闲了,竟还有时间去想这些有的没的。
她转身一看,谢慈仍旧坐在椅子里,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她发了多久的呆,他就那么静静的看了多久。
芙蕖的转身,让斜阳从窗户泄进了屋子里。
那样鲜艳明亮的光,让谢慈觉得有些刺眼,不自觉的侧开了脸。
彼时,他们都站在光里。
——还是扬州别院最是缱绻啊。
谢慈的茶都凉透了,才扔开手,说:“你早些休息,我还有事要办。”
芙蕖问道:“你要办什么事不带我?”
谢慈人都迈出门槛了,复又停下来,说:“想去就跟上,穿厚实一些,我们去处理一下姚氏的尾巴。”
芙蕖在外面随意披了件斗篷。
没想到出门走了片刻,竟到了白合存的宅子。
白宅前段时间被抵押给了徽州的赌鬼,现在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又回到了白合存的手中。
谢慈带着她上前敲门。
过了很久,才有一个老仆匆匆赶来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