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话音未落,杨梅花一巴掌打翻魏檗递给她的水杯,水杯轱辘轱辘在地上滚。杨梅花又追过去踩了一脚。她太气了,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用语言反击魏檗,所以她要撒泼,她要骂人,她要用她熟悉的方式反击!
我才不会被你拉到同一水平线!魏檗心情看戏似的愉悦,面上却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往后退了一步,站到老魏头后面。她指着被杨梅花踢翻的瓷杯子惋惜的说:“哎呀,这杯子好像裂了。”
老魏头顺着魏檗手指的方向一看,哎呦,眼前一黑,心疼得差点背过气去。
这是他最喜欢的一个瓷杯子,平日里都不舍得拿出来用,只有在过年守岁或者祭祖的时候,才拿出来摆一摆。
竟然被杨梅花一脚踢裂了!
“杨梅花!”老魏头颤颤巍巍目眦尽裂气血上涌。
他在方才杨梅花哑口无言的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自己家孙女才是那个金疙瘩。
就你家也想跟我们攀亲,先撒泡尿看看配不配!
杨梅花,你算老几?!
老魏头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
但老魏头是恪守封建旧道德的顽固老头,他不会跟杨梅花这个女眷一般见识。
于是老魏头亮开嗓门,扯着嗓子喊道:“老太婆?你死哪儿去了?!再不回来家都让人拆了!!!”
“来了来了——”
老魏头的老婆,大清早去屋后头喂鸡的魏波她奶,手上粘着鸡饲料,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
她也姓杨,叫杨秀,跟杨梅花是同村的,往上数还能算得上本家。
性格么……只能说本家姐妹有相似之处。
杨秀一进家,看到满地的水和翻了的瓷杯子,以及叉腰在自家院子里,一副不情理模样的杨梅花,同样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早就是仇人的两家,婆娘们互相比划过很多次。这会儿在自己家里,老头和儿子撑腰,杨秀胆气往上提了一层。
“杨梅花!”杨秀大喝一声,满手饲料往杨梅花身上乱抹:“欺负到老娘家里来了!老娘跟你没完!”
杨梅花不甘示弱,胳膊往上一架,抬手去扯杨秀包头发的花头巾。
杨秀赶紧低头,头巾没扯住,扯下来耳后几根头发,疼得杨秀龇牙咧嘴。
老魏头看得着急,朝韩云英叫道:“老二家的,愣着干什么?!你娘快让人打死了!”
韩云英一愣,先拿眼瞅魏建岭,见魏建岭没有拉架劝阻的样子,把腰带一扎,抡起胳膊冲了上去。
一时间,小院里尘土飞扬。
魏檗看戏一样站在角落里,时不时指点下韩云英躲闪。她平日里喜欢下棋,做事情也多少带了些下棋的风格,走一步看三步。
这件事情,从起身给杨梅花倒水开始布局,到老魏头发飙扣上最后一个扣儿,两人的种种反应,一步一步,基本都在魏檗的计算之中。
如果说有超出的部分……那就是,见惯了捅刀子下黑手时依旧风度翩翩、笑容满面的魏檗,低估了广袤农村大地上,人们的野性和生命力。
比如……韩云英一胳膊肘捣在杨梅花小腹,那力道,魏檗观战都想捂肚子。
小小的院落,仿佛古罗马的角斗场。
杨梅花一打二,越来越不敌。杨秀和韩云英娘俩占尽了便宜,一鼓作气,一人一根胳膊把杨梅花架出门外,往地上一扔。
“砰!”关上木门。
好一声响,尘土飞扬。
自吕家丰当了村支书,杨梅花天天耀武扬威,何曾吃过这么大的亏!
又气又恼,身上哪哪儿都疼,杨梅花越想越委屈,越索性坐在老魏头家门口拖着长腔,边哭边骂,一顿三扬,一咏三叹。
“坏种啊,怎么能有这么坏到家的坏种~~好心当成驴肝肺啊~~”
“老姑娘老姑娘勾引知青,小姑娘小姑娘勾引我儿子啊~~”
“我是造了什么孽~~~上你门上来说亲呦~~~”
“老魏家净出坏种呦~~~”
吕家和魏家不合,常年车轱辘的话来回骂,乡里乡亲早没了围观看热闹的兴致。
但是这会儿……
老魏头家门口呼啦啦啦围上来一圈人,每个人眼神里都闪烁着兴奋的光:啥啥啥,新情况?!
杨秀也吃了一惊,骂杨梅花的话卡在嗓子眼,像尖叫鸡被捏了脖子,张着嘴瞪着眼瞅着院子里的一大家子:我去喂个鸡的功夫,你们整了什么新鲜事儿?
这个……
院子里没人说话,魏老头气得满脸通红,自家大闺女的事情,是实打实的。魏建岭和韩云英张口结舌,气杨梅花骂人难听,一时却想不出反驳的话。
魏檗皱了皱眉,脏水易泼难洗,要是现在不反击回去,将来一万张嘴都说不清。其他三人指望不上,还得靠自己。
她上前一步,跟奶奶杨秀说:“杨梅花的大儿子吕勇是镇里临时工,她到咱家来,想把我说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