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则是秋朗和他带领的数十红衣卫们, 跟庞大的禁军比起来,他们孤零零围成一个小圈,顿时显得势单力孤。
然而人的名树的影, 秋朗绝高的武艺和背后凶名赫赫的诏狱, 除了自持贵族身份的徐都统,无人敢小觑于他。
最后, 是萧青冥和身后伴驾的一干文臣武将们,这区区十来人, 才是能真正决定在场每个人命运的决策者。
青年帝王眼中盛着笑意, 微微眯起的眼尾如同一弧凛冽新月、温柔的弯刀。
萧青冥注视徐都统, 仍是心平气和:“朕战前说过许多话, 你指的是哪一句?”
徐都统眼睫微垂, 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神,道:“陛下曾在城墙上,同守城将士们同饮,承诺来日得胜,必犒赏三军。”
萧青冥颔首:“不错,这是朕的承诺,朕一直都记得。”
徐都统心中一喜,看来皇帝还算明事理。他身后的军官们都松了口气。
士兵们不明就里,只听见皇帝的口气像是准备兑现犒赏的诺言,纷纷面露喜色,适才凝重的气氛顿时松快下来。
萧青冥身后的武将们同样认为理所应当,唯独几个尚书暗暗皱起眉头,尤其是掌管财政的户部尚书钱云生,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陛下难道不知道,我们国库有多吃紧吗?哪里来的钱犒赏三军?”他暗暗跟礼部尚书崔礼小声抱怨。
礼部尚书压低声音道:“陛下之前不是从宗室,还有朝臣们手里敲了一笔?”
“那些大多都被陛下拿去采买应对战事了,再说,十万禁军犒赏起码得百万两吧?就算用绢布、米粮来抵,怎么也得拿出五十万两雪花银吧?”
“还剩的那点银子,完全是杯水车薪,维持基本开销就不错了,哪有额外的钱用来赏赐?”
礼部尚书顿时警惕起来:“陛下该不会又打算敲朝臣们的竹杠吧?这种事可一不可二。搞不好太后娘娘那句掠夺百官家财成全自个名声的话,真要一语成谶。”
“宗室已经对陛下相当不满了。只是战事吃紧,不敢在这个节骨眼生事。”
兵部尚书关冰依然一张冷冰冰、不苟言笑的脸,轻咳一声:“二位,犒赏有功将士本就是自然之理,君无戏言,难道还让陛下食言而肥?”
崔礼阴测测冷笑:“那关大人想办法筹钱呗,我等并无意见。”
徐都统把头低得更恭敬了些:“臣等并无催逼陛下的意思,既然陛下心中记挂我们这些粗人莽汉,禁军自然感念圣恩。”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言的秋朗,咬牙道:
“只是秋副统领有违陛下心意,非但没有像陛下这般尊重有功之臣,反而依仗陛下恩宠,带着红衣卫前来禁军大营寻衅滋事,损害陛下威望!”
萧青冥挑了挑眉:“哦?你如何寻衅滋事了?”
他目视秋朗,后者不偏不倚迎上他的视线,腰背依旧挺直如松,面无表情时,整个人如同一柄随时准备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
秋朗淡淡道:“臣清查禁军名册,查实一营和二营有大额缺额,因而按军规处置了两营都统和数个指挥使。臣按军规办事,并未寻衅滋事。”
不等萧青冥说话,徐都统立刻跪地请罪:“请陛下恕罪!此事并非如同秋副统领所言!”
萧青冥垂眼看他:“那你说,实情如何呢?”
徐都统理清了思路,说的有条不紊:“启禀陛下,此次与燕然军一战,血战数个昼夜,燕然军强横势大,多次攻上城头,禁军为保护陛下和太后,还有京城百万百姓,死守城墙!”
“奈何敌强我弱,禁军城头血战损失惨重,军中有巨大的伤亡减员。”
“战后时日尚短,还来不及在名册上勾去这些死伤将士的名字,而秋副统领不肯听我等解释,非要以名册为准,自然会出现大量缺额现象。”
“事实上,正是这些死难的将士和那些奋力拼杀的袍泽,才保住了京城,保住了我大启国都不坠!”
“秋副统领不尊重我们这些老人也就罢了,但怎么能对死去的同袍毫无敬意,用他们做借口来抓捕功臣,难道就因为这些死难将士无法从阴曹地府归来,就要治我们的罪吗?”
徐都统一番话入情入理,义正辞严,更是声泪俱下,自己都感动哭了,更别说身后成千上百真情实感心有戚戚的士兵们了。
大量禁军士兵们纷纷被他激动的情绪所感染,一时之间,广场上竟隐隐传来低泣之声。
萧青冥身后的一众大臣们被这一幕惊呆了。
户部尚书钱云生和礼部尚书崔礼对视一眼。
看不出这徐都统表面看着粗人一个,竟如此机敏,能言善道,不愧是禁军中混迹了上十年的勋贵,能爬到这个位置,便不能小看了他。
徐都统这番话,也不全是他信口胡编,禁军确实在围城一战中死伤不少士兵。
但毕竟占据着守城优势,投入战斗时间不过两三天,即便有损失,但也远远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