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只星星,而在夜空下,人们拖家带口,偎依在墙角,或者低声哭啼,或者小声说话,人群中密布着绝望。
叶天卉便不再看了。
上辈子她见过灾荒战乱,也见过百姓颠沛流离,心已经很冷很硬。
如果她无力力挽狂澜,那就没有多余的同情心去伤风悲月。
她寻了一处还算平整干净的地方,就地睡去。
因为上一世的种种,她睡觉一向机警,是以如今睡在这里倒是不怕,万一有个风吹草动,她都可以随时醒来。
她就这么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再次醒来是被一个声音惊醒的,有人在下面大喊“派食了”。
她爬起来,揉了揉眼睛看向窗外,天已经放亮了,人群正疯狂涌向一个地方,在那里警方正给大家发放食品,有面包有包子,抢到的全都狼吞虎咽,还有人大声喊着“莫挤莫挤,都有的”。
叶天卉也有些饿了,她趁着下面乱糟糟的空档,又潜入了一处早茶店,拿到了包子和烧鸡,照例给对方留下两港币后,便回到了这处歇脚处,大吃一番。
接下来她安安分分地待在这里,饿了就出去找吃的,困了就躺在地上睡一会。
至于楼下的世界,两日时间却是有大变故,那些人先是被驱赶到了一处,说是要被送走,就有当地市民强烈抗议,据说当时市民有一半以上都和那边有血缘关联,他们自然不愿意看到这样。
但是显然当地政府已经下了决心的,甚至开始动用警棍来驱赶。
这引发了当地市民更强烈的抗议,就有正义之士站出来,形成组织,救济那些人,甚至组成人墙来替那些人挡住警棍。
叶天卉看着这一幕,她并不太明白那些人为什么会这样,但心里是有些感动的。
可能这就是血浓于水。
她又想起来那亲爹,她多少好奇起来,如果自己出现在他面前,告诉他自己是她的女儿,他会怎么样,会继续认那自小养大的叶文茵为女儿,还是更喜欢自己?
他会不会因自己粗拙不堪又不能给叶家带来利益,就此不认自己?
她发现想不出,她到底对这个世界的许多事认知并不足,于是只好不去想了。
接下来几日,事情便闹大了,大量媒体涌来,报纸电台记者纷纷报道,当地市区的歌舞厅全都自动关门,停止一切娱乐,当地的家庭甚至停止工作,全都上街保护这些缺衣少食的人群,就连叶天卉藏身的那处,都能听到有些当地人守着电视机抹眼泪。
很快,那些人果然大部分人被送回去,于是叶天卉看到了一张张绝望的面孔,那些人哭泣,无奈,但又不得不上了运送的卡车。
一辆辆的卡车驶出的时候,沿路都是当地市民,他们拼命把自己的衣服和食物扔向卡车,希望能帮到他们。
就在那些卡车即将驶出时,突然间,一片排山倒海的呼喊声向车队压来。
那些警察全都惊了。
叶天卉看过去,却见是一群当地市民,成千上万的人,他们有组织地冲了过来,呼天喊地,组成人墙,大家站在马路正中央,以身体阻挡车辆驶出。
有人哭叫起来,大家高喊着不能把他们赶出去,甚至有人躺在马路正中央死活不起来,在一阵乱糟糟的哭喊和警笛声中,那些运送的车辆不得不停下。
场面一下子混乱了,车上的人哭喊着不要走,车下的人也都蜂拥而来,将他们喊下车,引领车上的人离开,警察呆呆地站在那里,完全不知道做什么,也不敢去拦,有些警察看到此情此景,也跟着抹眼泪了。
在场笼罩着饱含了人类朴素悲悯感情的氛围,卡车上那些穷苦的百姓陆续被当地市民带走,场面完全失控。
叶天卉安静地从旁看着这一切。
或许是因为她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或许她此生的“妈妈”对她骨子里的疏远和防备,她这辈子从来没体会到什么亲情友情,她对于这时代也是淡漠的,并没有太强烈的融入感。
至于来广东来香江,她对于那听不太懂的粤语也是陌生的。
因为不熟悉,会下意识觉得是另一种人类,只是这个世界的一块幕布。
就像曾经她在行军作战图上运筹帷幄,那一座座山一处处营,只是捏在手中的棋子,她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以她看到他们,但并不能理解他们,也并不会对他们有什么感同身受。
换言之,能唤起她心底深处情感的事物几乎已经没有了。
但是看着这场景,她有了一种强烈的熟悉感,会想起上一世的一些画面,那些曾让她悲痛曾让她奋起,曾让她握着长刀披星戴月奔波万里的种种。
她甚至隐隐感觉,身体沉寂已久的血液慢慢有了温度。
叶天卉轻轻握住了拳。
这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叶天卉没死,她纵身跃入大海后,并没有死。
她一定还活着。
关于文中最后那段,有兴趣的可以搜1962年香港事件,本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