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吃喝都在田间产出,自给自足,且也惯常俭省。
江家在原籍这儿并无田地是一遭,再则尽管眼下家中已经缩减了吃穿用度,但是有句话叫‘由奢入俭难’,也不可能一下子去过穿粗布衣衫、吃野菜豆饭的日子。
尤其是许氏肚子里还多了个孩子,不论在哪个世界,哪个时代,要好好抚育一个孩子,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
这笔银钱,怕是也支撑不了太久。
许氏没注意到江月若有所思的神情,拿了一个二两左右的银锞子和一小兜子碎铜板,一并装进荷包里递给她,又不忘叮嘱道:“娘的身体还行,没觉得哪里不舒坦,安胎药少抓一些也使得,至多不要超过一两,剩下的银钱和铜板留给你坐车和买些你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知道不?”
拢共二两银子,明明抓药才是正事儿,许氏却说这上头的花费不要超过一两,倒要剩一两多给她买小玩意儿。
江月不由想到上辈子——医修当然不会如剑修那般穷,但很多时候遇到境况凄惨的伤患,也会倒贴药钱,因此也不算富裕。
她家师尊就经常做这种‘亏本买卖’。
小老头又要面子,不肯让徒弟们接济,身边像样的法器都没有几件。
但就是这样的师尊,在得知她修炼出了岔子的时候,不惜成本地为她购置了许多天材地宝,甚至最后身无长物,只能把自己抵给那位大能卦师的师门,无偿诊治……
江月心头一阵温暖和酸涩,连眼眶都有些发热。
她垂下眼睛,说自己省得。
给完银钱,许氏又翻了翻箱笼,找出一匹从京中带来的料子,让江月带着充当手礼。
弄完这些,许氏已经有些犯困,一边打着呵欠,收拾桌子一边让江月把原封未动、尚有余温的馒头给房妈妈和宝画送过去。
江月让许氏歇着,自己回头过来收拾,而后便依言端了馒头去灶房。
到了灶房外头,江月就听到房妈妈放轻了声音,一叠声的催促道:“你吃快些,别让夫人和姑娘瞧见了。”
宝画口中含着食物,呜呜咽咽地应着声。
等到江月走到灶房门口,就看到宝画手里正拿着一个窝窝头大口啃着。
那窝窝头做的很大,一个抵得上两个馒头,但却是黑乎乎、干巴巴的。
和江月手中端着的白胖暄软的白面馒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难怪房妈妈和宝画坚持不肯同她们一道用饭,竟是私下舍不得吃精细粮,全省给她们母女了。
江月心酸感更甚,但也没有冒然直接进去——房妈妈和宝画吃个黑面窝窝头都跟做贼似的,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给家里省银钱了。
就算她劝得了一时,也劝不了一世。保不齐后头她们又在旁的地方俭省。
终归还是得先把婚退了,拿回全部聘礼,手头富裕了才好开始着手后头的营生,改善家中生活。
于是江月略站了站脚,等里头宝画吃完了,才把端着馒头进去。
房妈妈见了笑道:“姑娘来的不巧,老奴和宝画已经吃好了。”
宝画附和点头道:“是呀,刚吃了三个大白馒头,可饱了!”
江月也没戳穿,说清自己已跟许氏报备,让宝画跟自己进城。
青天白日,房妈妈仍是有些不放心,可若是她跟着江月一道去,就得留下宝画在家里看顾许氏这个孕妇和小厢房里那个病重的少年了,便只好亲自送她们出门,扯着宝画好一通叮咛嘱咐。
宝画前儿个跟着自家姑娘上山,差点把人弄没了,屁股挨了自家亲娘一脚,到现在还隐隐作痛,自然也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一连保证肯定不错眼地看顾好她。
后头到了村口,等了大约一刻钟,江月就和宝画坐上了去往城里的牛车。
宝画如她前头保证的那般,让江月坐到最里头,再用高大的身躯把她给挡了个结结实实,没让她挨半分挤。
牛车走了不到半个时辰,抵达了县城。
江月便按着原身的记忆,前往江家大房的住处。
江大老爷名唤江河,现任县学教谕一职。
正八品的官职虽称不上高,但在县城这样的地方也算是十分有头脸了。
因此大房的宅子在城中繁华的城区,很是好寻。
到了宅子门口,江月轻轻扣动门环,过了半晌便有门房过来应门。
见是江月过来,门房认出来后便道:“二姑娘来了?您略等等,容老奴去禀报夫人一声。”
两家虽是血亲,但到底分家多年,又有江灵曦受伤的事儿在前,江月便也没见怪,略站了一会儿,很快丫鬟过来引她入内。
大房的宅子也就两进大小,没走一会儿,江月便已经到了主屋。
大夫人容氏比许氏年长几岁,不到四旬,圆眼睛,容长脸,头梳简单的妇人发髻,身穿一件家常的靛蓝色长身褙子,虽然看着江月过来神色淡淡,不算特别热络,却也没失了礼数,已经使人备好了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