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有准备,从菱书手中接过匣子,递到他手里。
其实接过手时,季卿语心里还是一些紧张的,毕竟顾青之前看过诗的内容,若他问起,季卿语确定自己答不上来,她握了握匣子,只能赌顾青信她:“浣花笺纸桃花色,好好题诗咏玉钩1。古之习字讲究,麻纸写字、磁青抄经、洒金封书、薛涛作诗……虽是澄心堂纸最贵,但文人矜持,求雅不求贵,妾身用薛涛笺重新抄录了一遍,又用桂匣封箱,已是礼节周全,还望将军辗转人手时,注意不要沾水。”
顾青接过,将木匣在手上轻轻拍了拍,慢吞吞地没说话,季卿语的眼神跟着顾青的手一上一下,他明明没做什么,却轻易抓住了她的心跳。
要拆开来看吗?应该不会,可对顾青这个人,谁又能说得准?
季卿语的眼神小心又直勾,半晌,听顾青说了声:“好。”
季卿语松了一口气。
这便是不看了。
顾青往后把古铜大弓抛给闵川,走在她身边:“去绸缎庄作甚?”
他个子高,靠得近了,季卿语就得仰头看他,索性抬到一半就算了:“娘给我留了间绸缎铺子做嫁妆,那铺子近年流水变动得厉害,妾身想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顾青了然,难怪特意跑来告诉他,原来是去要账的,那确实得男人来。
套了马车,季卿语和顾青一道出了门,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出门,今日顾青没骑马,而是同她一起坐在了马车里,季卿语又一次感受到了他的高大和健硕。
顾青个头太高,坐在马车里,直接把车厢衬得矮了许多,他骨架又大,一坐下,三分之二的位置全让他一个人占了,季卿语见顾青坐下后,总恍惚有种自己被他挤到角落里欺负的感觉。
好在这种感觉持续得并不久,两人很快到了福安大街。
季卿语下车前戴上帷帽,她的头小,帷帽总不合适,系带的时候总要跑,于是,菱角帮季卿语系带时候,顾青单手在后头帮她扶住了帽檐。
季卿语戴好后,单手挽起一边帷幔,看顾青:“将军今日忙吗?”
顾青站在后头,看她这模样,有种不一样的好看,跟他说话时,眼睛比平时灵动乖巧:“……不忙。”
“那将军在此处等我?”顾青没骑马,两人坐了一辆马车来,谁走了,另一个人都不知该怎么回去,季卿语保证说,“我去去就回,不会让将军等太久。”
要账的事,哪有快的?
顾青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戴了帷帽,整个人看起来不真切,有种影影绰绰的好看:“不用。”
季卿语也不勉强:“那将军先……”
“陪你一起。”
季卿语张了张口,又闭上:“应当只是谈一些事情。”
要账的事,哪有斯文的?顾青看她细胳膊细腿的模样,又看她那两个丫鬟柔柔弱弱,眉头就皱了起来。
季卿语没敢再推脱,和顾青进了绸缎庄。
快过申时,正是茶余饭后,街市最热闹时,王记绸缎庄自然络绎非凡,不止商铺,就连外头的小摊子迎来送往不知多少商客,可见生意不差。
店小二原在向一妙龄女子鬻卖布匹,这会儿眼尾金光瞧见位身段玲珑有致的夫人往里进,连忙上前,张口就要献殷勤,孰料还未靠近,就被个高头大马的汉子挡住了去路。
他下意识“哎”了声,一恍惚,夫人的半片衣角都瞧不见了。他后知后觉这汉子和那夫人是一起的,心奇,如今的武夫都这般贴心?护起自家主子来贴身不让……不过他这么贴心,家里那位老爷可知道?
季卿语随手捡了块料子看,她好像惯喜欢青绿颜色,看了几块料子都大同小异,顾青却随手拿了匹大红:“这个不好看吗?”
“太艳。”
顾青换了块妃色,季卿语又说太俗。
大红大紫往眼底转了一圈,季卿语一块满意的都没有。
顾青比来比去,没看出这些颜色有什么讲究,但也慢慢想起,季卿语好像只有刚进门那两日,身上穿过艳色——成亲那日是大红色,衬得她肤白似雪,眉眼惊艳;敬茶那日是玉红,衬得她玉润娇滴、鲜妍明媚,只那两日后,回门开始,季卿语就常穿淡色。虽没有大红大紫的惊艳淋漓,但好像青绿白蓝更衬她,那些颜色穿在她身上,仿若浑然一体,举手投足间,像是流淌着清澈的写意。
“我觉得这颜色好看。”顾青道。
季卿语睨了一眼他手上的料子——金色、上头有莲花雀纹,牡丹紧簇,华丽非常,季卿语额角突突地跳:“……妾身觉得不甚好看。”
“那什么好看?”
“淡雅端庄。”
“沾灰的麻布袋子,有什么好看的?”顾青说她拿的食白料子像黑灰。
“……”
季卿语哑然,拿着料子往身上一比:“当真不好看?”
顾青看去,就见她隔着帷帽里那双又淡又轻的眼睛,她人好看的,穿什么不好看,由着她了:“好看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