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的王室宗亲和文武大臣全都望着自己,而原本看守他们的那些銮仪卫都已经丢下了手上武器,一个个跪倒在地,像是霜打的茄子似的。
那些长刀、长枪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宁王的视线掠过了跪在地上的銮仪卫指挥佥事左岸,想质问,可对方先一步说道:“礼亲王,末将等绝对不是谋反。”
在场的这些銮仪卫此刻心很乱,当顾悦带着天府军进来救驾时,他们就意识到有些不对,而接跟着,傅川也死在了卫国公的刀下。
傅川死后,礼亲王只问了他们一句话:“谋反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们是降,还是死?”
这句话说中了他们每个人心底深处最大的恐惧,所有人都动摇了,尤其看到外面前来救驾的天府军更是心凉,一一弃了刀。
谁的家里没妻儿老小,他们一个人的生死不算什么,可若是连累举族……
“是宁王,”左岸抬手指向了宁王,愤愤道,“宁王告诉傅指挥使,这是勤王救驾。“
左岸以及其他銮仪卫的脸色都不太好看,悔了,也怕了。
这从龙之功从来都不是那么好挣的,他们就不该听傅川的!
宛如一桶冰水当头浇下,宁王的心瞬间凉了。
外头的羽林卫才是他的心腹,銮仪卫是傅川的人,而现在傅川死了,这些墙头草就全都怕了,倒向了另一边。
“皇上,”宁王一把拉住了皇帝的右臂,连忙道,“您快告诉他们,谁才是乱臣贼子。”
宁王用力地攥着皇帝的胳膊,神情凌厉中带着些阴鸷,想让皇帝亲口说自己是救驾,乱臣贼子应当是卫国公和顾非池!
只要皇帝还在位一天,皇帝便代表着正统,他说谁是乱臣贼子,谁就是。
然而,皇帝没说话,耷拉着头,一动不动。
“皇上!”宁王又喊了一声,晃了晃皇帝的身体,可皇帝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皇帝这是怎么了?宁王有些心惊,也有些忐忑。
他一狠心,抬头又去看执剑的怡亲王:“我有皇上的……”
宁王想说,他手上有皇上给他的一道密旨,但下一刻,眼前闪过一道剑光。
雪亮的剑尖毫不留情地朝他刺来。
下一瞬,他的脖子一阵剧痛,下意识用手捂住了脖子,温热的鲜血从指缝里流淌出来。
“皇上……”他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连这两个字都含糊不清,小腿又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踉跄地摔在了金砖地上。
从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染红他的衣襟,滴落在地……
“王爷!”宁王的两个亲卫纷纷放下了手中的刀,跪在了地上,担忧地看着主子。
“弘冀,”礼亲王走到了怡亲王的身边,“皇上怎么样了?”
怡亲王蹲下身来,喊着:“皇兄……皇兄,你觉得怎么样?”
他的声音中透着关切,担忧,以及焦急。
可脸上没有流露出半点情感,眼底无波无澜,仔细地打量着皇帝。
皇帝睁着眼,呼吸微弱,整个人似是虚脱了般,肩膀轻颤不已。
他动了动嘴唇,想喊太医,可声音低若蚊吟,微弱得几乎听不到。
怡亲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皇帝,兄弟俩四目相对。
时间静了一瞬。
怡亲王的眼眸幽深得好似一汪深潭,蓦地道:“皇叔,皇兄他、他驾崩了!”
短短的一句话压抑着哭腔,哽咽,肩头还微微颤了两下,头上的九旒冕随之簌簌抖动。
正对着皇帝的那张脸依然面无表情,怡亲王慢条斯理地把手上沾着的血擦在了皇帝的前襟上、袍裾上。
这是宁王的血,刚刚喷溅了他一手。
什么?皇帝也听到了,瞪大了眼。
礼亲王躬身看着皇帝,虽然老眼昏花,但也能看出皇帝还活着。
他转头和怡亲王对视了一眼,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共识。
只要皇帝还“活着”,就是大景皇帝,就是正统!
他再昏庸,为人臣者也不得不从,就像那些个历史上臭名昭著的昏君肆意妄为,搅得江山飘摇。
自己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景江山葬送在皇帝手中。
皇帝是该驾崩了。
他活着,对大景有百害而无一利。
“哎!”礼亲王深深地叹了口气,“宁王逼宫谋反不成,弑君罔上。”
他的声音里带着哀痛,但表情毫无变化。
说话间,礼亲王直起了身体,转身面向了后方的王室宗亲以及文武朝臣,宣布道:“皇上,驾崩了!”
礼亲王苍老的面庞上满是凝重、悲怆之色。
殿内一片哗然。
众人齐齐地到抽了一口冷气,有人脱口道:“皇上驾崩了?”
众人都下意识地去看皇帝,礼亲王与怡亲王挡住了皇帝的身体,他们只能看到皇帝的衣袍上沾染了不少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