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夫人,我们要回去吗?”
“回府。”萧氏重重地甩下窗帘。
还留着让人看笑话吗?
外头的车夫应了一声,在胡同里调转了马车的方向。
马车在夕阳半落时,回到了侯府。
崔姨娘正候在仪门附近,远远地看见只有一辆马车进府,就心知殷婉没有应,没跟着萧氏一起回来。
很快,萧氏就在大丫鬟的搀扶下,踩着马凳下了车。
“表姐,”崔姨娘迎了上去,柔柔问道,“夫人不肯回来吗?”
适才在殷家大门口被人指着鼻子骂了一通,萧氏的心情实在不好,不言不发地往侯府外院的闲卧阁走去。
崔姨娘压下一肚子的话,只能默默地跟了上去,仿佛一道无声的影子跟在萧氏的身后。
走到闲卧阁外时,远远地就听到了里面传来萧衍撕心裂肺的嘶吼声,就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在声嘶力竭地呐喊着,让人听了不由悚然一惊。
萧氏心里着急,加快脚步走进了闲卧阁,全然没理会一路上给她请安的下人们。
内室中,萧衍不停地在榻上滚来滚去,额前冷汗涔涔,痛得身体痉挛抽搐着,宛如那濒死的鱼一般张大嘴喘着粗气。
不待萧氏发问,太夫人就哭哭啼啼地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颤声道:“锦瑟,你弟弟的伤腿突然痛得厉害,人也烧得更厉害了。”
萧衍看着比萧氏出门前更糟了,因为发烧昏昏沉沉的,甚至没注意到萧氏回来了,只顾着哀嚎打滚。
萧氏连忙吩咐下人去给萧衍熬止痛的汤药。
然而,汤药入腹后,萧衍的症状却没什么改善,人依然在发烧,右腿也依然作痛,他几乎又喊又嚎了一晚上,连带太夫人也一夜未眠。
直到请了祥云堂的李老大夫来施针,萧衍这才稍稍安宁了下来,闭眼睡去,但没多久,他就又被生生痛醒了。
连着三日,萧衍反复地发烧,如筋骨寸断般的疼痛折磨得他生不如死,状况似乎比来京的路上,更加严重了。
太夫人眼下一片深深的青影,显得更憔悴,也更疲惫了,沙哑着声音道:“明明他刚回来的时候还好好的。”
萧氏叹息地解释道:“我在路上找的那位黄老大夫医术只是平平,不过擅长止痛。”
汤药结合针灸,让萧衍从幽州到京城的这一路没太难熬。
但现在那位黄老大夫已经被打发走了,这不,他就痛得欲生欲死了。
太夫人没办法,只好又派人去请其他大夫,把京里那些出名的擅长治外伤、骨伤的大夫又都请了一圈。
大夫们看过萧衍的右腿后,得出的结论都一样,一个个摇头又叹气:
“太夫人,还是要早做决断,再拖下去,要是右腿的疮疡继续扩大、加重的话,侯爷怕是没两天了……”
意思是,再不截肢,萧衍两天内就会死。
这句话等于是把铡刀架在了萧衍的脖子上。
太夫人的瞳孔几乎缩成了一个点,满是皱纹的老脸白得没有一点血色。
“娘,阿衍的命要紧。”萧氏委婉地劝道。
太夫人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去死,好死不如赖活着,就是少一条腿,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
“好。”太夫人艰难无比地做出了决定,“劳烦徐大夫安排吧。”
说这话的同时,她伛偻的身形不住地颤抖着,整个人摇摇欲坠,似乎随时会晕厥过去,再不复往日的高高在上。
“那老夫先给侯爷开张方子。”徐大夫执笔而书,龙飞凤舞地写了张方子,“太夫人赶紧令人去抓三副药,准备好吊命的老参,最好是百年老参。”
可想而知,截肢必然会大出血,风险极大,老参必不可少。
“老夫还要回医堂做一些准备,让老夫的两个儿子一起来打下手,就先告辞了。”
太夫人命人送走了徐大夫,又赶紧让王嬷嬷去准备一支百年老参。
结果,一炷香后,王嬷嬷却回来禀说:“太夫人,内外院的库房里只有几根二十年或五十年的参了。”
太夫人不由蹙眉。侯府从来都不缺百年老参,就是两百年的老参也是有的。
王嬷嬷干巴巴地解释道:“太夫人,府里的百年老参都是夫人的嫁妆,夫人都带走了。”
太夫人面沉如水地攥紧了手里的佛珠串。
而萧氏直到此刻这才意识到,原来不止是人回去,殷婉竟然连她的嫁妆都带走了。
难怪她回侯府这么些天,府里的吃穿用度比起从前差了好多,她还以为是因为府里最近乱,所以顾不上这些。
“你赶紧去外头买支百年老参回来。”太夫人揉了揉眉心,吩咐王嬷嬷道。
如今账上根本没多少银子,太夫人这么说,自然是要掏她的私房银子去买老参。
“老奴这就去。”王嬷嬷忙应诺,又匆匆而去,毕竟侯爷的伤耽误不得。
王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