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给店内伙计牵走,三人上到二楼。
贺临锋径直来到一间雅间前,里头传来男男女女调笑行酒令的声音。
“客官,这间里头有人,要不你换一间?那边还有空的,只是不临街。”
贺砺穿着富贵气势冷冽,一看就是个出生高门脾气不好的主儿,伙计跟在他后头,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提议。
贺砺倒是没为难他,只侧过脸,吩咐鹿闻笙:“把人清出来。”
鹿闻笙颔首,上前敲了敲门,就径直走了进去。进去之后他也没废话,将卫国公府的令牌拿出来给在座的一晃眼,道:“这间包房我家主人要了,各位请换个地方吧。”
谁敢不换?
顷刻间包房就腾了出来,伙计将里头收拾干净。
“阿郎,请。”鹿闻笙瞧着都收拾妥了,出来请贺砺进去。
“将窗户都关上。”贺砺道。
鹿闻笙忙进去将窗户关上,贺砺这才进门,转身对两人道:“你们自去吃饭,不必管我。”说完就将包间的门关上了。
鹿闻笙与戚阔两人下了楼。
贺砺来到窗前,伸手将其中一扇窗户轻轻推开一条缝,这个角度,正好将坐在斜对面蒲记酒馆二楼的孟允棠看在眼里。
孟允棠全然不知就在斜对面的胡姬酒馆二楼,还有人在窗缝后头窥伺她,她刚和母亲一完了菜,正满心欢喜地等着伙计上菜。
周氏看了她两眼,低声问道:“彤儿,方才在你祖母面前,你与张六娘你来我往话中颇多玄机,到底是在说什么?谁欺骗了贺六郎?”
经过方才那一番发作,孟允棠原本就打算将事情告诉阿娘的,如今见她主动问起,便不隐瞒,低了头绞着手指道:“阿娘,八年前偷偷为贺家人收尸的,不是张筠姬,是……我。”
周氏微张着嘴,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你说什么?”
孟允棠抬头,看着周氏道:“我说,张家冒领了我的功劳,当年给贺家人收尸的,其实是我。”
周氏呆在那里。
孟允棠见状,便缓缓将事情始末道来。
“贺家被抄家那日,我去找贺六郎退婚,口出恶言。虽不是故意逮着那天去落井下石,可事后想起来,总觉得对他有亏欠,却不知该如何才能弥补。后来贺家男丁在西市被斩首,我听人议论说无人敢给他们收尸,尸体都被扔到了城外的乱葬岗,于心不忍,就……就偷偷让穗安与脱兔去城南病坊找了些乞丐与浮浪儿,让他们连夜将贺家人的尸骨收殓了埋在城南郊外的小树林里。报酬,就是我和阿弟幼时佩戴的长命缕金手镯和金脚链,还有以前贺六郎送我的那些黄金珠玉首饰。”
周氏恍然:“原来这些东西是这么不见的,我还一直疑心是被原先侯府里的那些下人给偷了。”
孟允棠羞愧道:“我只是想为贺六郎做点事,让自己心里好受一点,没敢告诉你和阿爷。后来贺家平反,我想着自己曾经对贺六郎说过的话,也不想邀功,只想等他哪天回来了,再设法通知他贺家人的埋尸之地。没想到张筠姬早就知悉了我当年收殓贺家人尸骨之事,还抢先将功劳占了去。”
周氏捏紧了帕子,道:“真是无耻之尤!崔氏还有脸说我不会教孩子!”
“本来她们将功劳占去了也无妨,我原本就没想因为这件事再去与贺六郎攀关系,可她们占了便宜还要回过头来踩我们两脚,我实在忍无可忍,才在祖母面前戳破她的。”孟允棠委屈道。
周氏思虑一阵,叹气,道:“在祖母面前戳破她又如何,比起我们,你祖母肯定是帮她自己娘家人的。”
“我知道。”孟允棠低头用手指绞着搭在腿上的披帛。
“不过戳破了也好,就算你祖母不帮着咱们,她们也不敢再来过分相逼了。”周氏道。
孟允棠点点头。
母女俩沉默一阵,周氏看着她道:“你最是胆小,任谁也不会想到当年你竟能为了贺六郎冒那么大的险。你真的只是想弥补你在他面前犯过的错,而不是因为……你心里放不下他?”
孟允棠迟疑了一瞬,摇头,“我和他不合适。”
孟允棠幼时与那贺六郎也算是青梅竹马,在贺家出事之前,两人来往了六年之久。对贺六郎,周氏自然也是有所了解的。
那孩子出身好长得好人又聪颖,到哪儿都是被人供着捧着的,性格难免就孤高桀骜目下无尘了些。而允棠和他比起来就是个普通孩子,没有那么好的出身,没有他那样自幼就出众的相貌,人也不够聪明。
两人在一起,最常见的场景便是贺六郎在前头大步走着,允棠在后头小跑跟着,没一会儿允棠就哭着回来了,说贺六郎欺负她。
两个人,从前不合适,现在就更不合适了。
“阿娘,别多想了。只要祖母和张家那边不来找麻烦,贺六郎也不来找麻烦,这件事就算翻篇了,我们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孟允棠对周氏道。
周氏抬头看着自己纯良温厚的女儿,微笑着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