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说,主持中馈的管家娘子,都能治国理政了?”
不料司马银朱笃定地点头。
“自然是能,先贤说治大国如烹小鲜,这话托大了。郡主只需想春秋之时,一国不过数座城池,一城不过十万人口,如今单是郡主享封邑之安乐县,便有两三万户,十万人口,相差不过数倍而已。”
瑟瑟应了声,这道理仿佛说得过去,又有些难以置信。
“我的封邑,按年收取租庸调,只要管住人口不至大减,灾荒年我自放粮,便完了,还有什么要管?国朝三百余座州府,京官便有两千人,一日忙忙叨叨,官外设僚,难道只是照管这些?”
司马银朱哂笑了声,并没细说与她听,只感慨。
“哎,把你放去六部历练历练,桩桩件件亲手数一遍,才能明白。”
比起女史懒得鸡同鸭讲,以免白白浪费口舌的嫌弃神情,武崇训的态度实在好太多了,瑟瑟便问。
“那表哥昨夜翻看的账目,又是什么?”
武崇训早知道她要追问,指着案头一大摞册子。
“你自己瞧。”
瑟瑟便取来看。
封面上登封县三个大字,里头一页页分门别类,有房屋方位图,有山林、池塘、田地的四至及等级,边上小字注解地主姓名及亩数。
“这个叫做鱼鳞册,地方上征税以此为基准,可是并不十分精确,河流要改道,土地有厚薄,四至常变常新,而且朝廷从未下旨全面测绘,只靠县城小吏一本肚内细账,自有厚此薄彼,假公济私之处。”
瑟瑟的指尖在册页上摩挲,越看越笑。
“这东西跟女史编的郡主府小账,还真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崇训一眼瞥过来,随口道。
“女史要是外放出去,年底考评定然是优。”
这话倏然合乎了瑟瑟之前的疑问,惹得她略略蹙眉。
武崇训却会错了意,坦白解释。
“我原是想,府监要在这庙里生事,定要花钱,丝帛金银从神都运来,惹人耳目,本地调配就简单。三阳宫连周遭田庄山林,十里地方,土地出产能有多少银钱,拿鱼鳞册算算便知。”
瑟瑟噗嗤一声笑,笑完了捂住嘴,“谁知越算越错,加加减减,乱了套。”
武崇训讪讪承认。
“论看账,我不如你,昨夜你提了我才想到,顺数往上加,对错无从得知,非得设个验算的法子,两下里对照,才能又快又准。”
“这东西拿回去咱俩一道推敲罢。”
瑟瑟将脸枕在手臂上,趴着窗台,喃喃道。
“银钱是一方面,再说白袈裟与谶言,不过造势而已,前朝没闹出纰漏,本朝也不必放在心上……倒是与府监结下梁子,有圣人一日,就要骑在我们头上,令人烦恼,可要说单为他,就盼着圣人早日驾崩,我也不安乐。”
武崇训讶然,“你竟转了性子。”
“那不是随了表哥嘛!”
瑟瑟谄媚地冲他一笑,“连我阿娘都看开了,我又何必耿耿于怀?”
武崇训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看得瑟瑟不好意思起来,推攘他道。
“府监定然还有后手,我瞧你那道裁减官寺的折子暂且不必上了,不然打草惊蛇,再瞧瞧他到底玩的什么花样。”
武崇训嗯了声,“一来再瞧瞧,二来嘛……”
他眼皮子往外头一扫,“隔墙有邻啊。”
瑟瑟瞬时通明,喜滋滋跳下软榻便要迈步,却被武崇训抬手挡在身前。
“诶——你就这样见人么?”
扬声叫丹桂进来。
“替郡主梳妆,再写一张拜帖拿去隔壁,请宋主簿并他朋友过来用饭,就落郡主的印章,他要细问,便道我也在。”
顿一顿补充。
“他们院里当有梅花,去时问人讨一枝来。”
瑟瑟低头看自家有何不妥。
原来方才在狐狸皮上磨蹭半天,衣裳凌乱,露出了光裸的小腿,豆蔻忙开箱子拿新的替换。
武崇训踱步到铜镜前照了照,鬓发还算整齐,红衣玉带精神焕发,从镜中窥她容色,大约是兴奋的缘故,眉眼张扬,不必上妆亦闪闪发亮。
故意道。
“他虽没讨到御前的差事,到底是个翩翩才子,面如冠玉,又最擅长在女人跟前装可怜,郡主要没个防备,只怕着了他的道儿。”
“进京头一日我便与他打过照面!”
瑟瑟被豆蔻架住不能动弹,烦闷地向杏蕊求助。
“那时住在驿馆,大家对坐喝茶,隔着张台子几尺远,也不曾遮掩,这会子反倒讲究起来了!圣人召见郭元振尚且掀帘呢。”
上回在石淙便吃了大亏,叫人看个底儿掉,还不肯学乖!
武崇训拿玉簪在她头顶轻轻一敲。
“你拿什么比圣人?那时他为府监奔走,自不敢蠢动,如今可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