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你的难受来,再吃不下睡不着,便要狠狠地罚。”
知道她心里碎成渣渣不肯承认,难得地让了步。
“李重润先缓缓,旁人扣不准他的脉,倒是你,这些天熬的人都瘦了,人说曲江池的荷花关中第一,比我这里还强,你去散散心罢。”
可是张峨眉并不肯就此认输退场,接过银羽流觞的胭脂盒子打开看看,水银点的小镜子光润明亮,照出她眼底冷厉,咔地扣上,身后人便全没了影儿。
开门见山道。
“李武两家打不断,合不拢,才最好,真心结亲,置我张家于何地?五叔铺垫再三,送太子上位,难道是为人做嫁衣么?”
她果然明白,不用他再三地引导。
张易之脸上露出笑容来,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侄女生来就是助他的。
“他们真心结亲,自是国朝第一等的亲贵,譬如永泰郡主、安乐郡主往后所生之子,肩挑两姓,讨个恩旨,国公起步等闲事,或是圣人寿高,孩子伶俐,落地就赏个郡王也有可能。”
两双眼定定对视,所思所想皆是一样。
两姓本就繁盛,单这一代已各有十余男女,从今往后,若当真和平共处,不再争斗,朝堂上哪还有别人的位置?单是安顿两姓至亲,便要占满凤阁、鸾台、甚至整个中枢。
裴家、杨家、窦家、薛家,在圣人手里讨尽了十余年的剩饭,不敢肖想两姓再遇屠刀,空出前程,张家却不同,世事峰回路转,可未必鹿死谁手!
张峨眉嗤地一声笑起来,“肯带上咱们,大家和乐,若是不肯……”
言下之意不用宣之于口,圣人一日活着,便有张易之狐假虎威的余地。
她志在必得,“我倒要瞧瞧,李家究竟养出何等英杰。”
武延秀冲出太初宫,便往主客司寻郭元振商量。
偏门上说九州池急召,已是走了。
他气哼哼在檐下坐着,看日头从东边偏到西边,直饿的前胸贴后背,整个衙署,连整理笔墨的小间儿都关门上锁,还不见郭元振的人影子,只得溜达出来。
垂头丧气登上星津桥,正是黄昏日落时分。
城里又不同山上,人人扶老携幼,归家去矣,堆堆簇簇如倦鸟归林,他站在半高处眯眼看,夕阳余晖若金,涂抹在那些或疲倦或轻快的面孔上。
石淙的日落特别美。
他张弓原是想射金乌,却看见瑟瑟满脸缱绻的情态。
——不,他看不清她的神情,但能识别出那种舒展的肢体语言,柔软,不设防,邀人进入。
所以他狠狠射箭打断。
“听说高阳郡王……”
许子春才下了值,从春官衙署出来,抬头就见武延秀矗立桥头。
一张俊脸难得未加遮掩,卷睫长掩玲珑眼,美得堪比画像观音,两手却紧紧攥住围栏上木头雕的小狮子头,用力太大,指节都泛白,呼吸也沉重,混杂着压抑的愤恨。
“郡公……”
他愣了愣,微微向前倾。
武延秀腾地一下转身,双目冒火似的凶煞,对熟人也不客气。
“不会罢?难道许郎官算不出?”
许子春两颊轰地一热,就被他欺到近前,笑意更甚。
“你果然算不出!”
武延秀幸灾乐祸地哈哈大笑。
“不然怎会才上贼船就遇风浪?这下子全副身家都栽进沟里喽!”
许子春窘迫地冒出汗来。
他是个术士、相士,亦是博士,却不是活神仙,自然不能预先知道苏安恒连着武崇训,这一出又一出,可他人面广,已然听说了两姓盟誓,也是恨得牙痒,更担心投在武延秀买卖里的本钱。
“郡公见笑……”许子春讨饶。
“呸!”
武延秀打断他,怒火扭曲了艳丽的容颜,狰狞毕现。
“你快算算他几时来夺我的买卖?!抢我的马场?!”
许子春打了个寒颤,这人生的这么漂亮,脾气怎么这么坏?
“郡马此举,多半是向郡主表功,倒未必是针对……”
“你说什么?”
武延秀挑着眉目狠狠回瞪。
他忙改了口,“下官是说,郡马此举,未必是针对六爷,您啊!”
“不是针对我?”
武延秀嘿嘿冷笑,瞪着他,眸光几次闪动,噗嗤一声笑出来。
“许郎官,你若以为我那好三哥是什么光风霁月人物,为国为民,甘愿身犯众怒,可就真是瞎了眼!”
他居高临下,把许子春的脖颈一拐,捞进自己胸膛。
“我来告诉你,他为何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