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这十五年来的事情,池先生没什么实感,十几年对于妖来说,闭个关就过去了。
他甚至没想过,会再次遇见初声晚。
最初,他只是一只普通的蜘蛛,偶然间沾了清水观香火得以修炼成妖,却在重要的化形阶段,让小女孩受到惊吓。
继而祈愿招来妖狐,好似有根看不见的蛛丝,将一人一狐绑在一起。
因果二字,说不清道不明,未来变化莫测。
池先生很怕,自己种下的因,会害了初声晚,灾厄诅咒,妖尚且接近不得,更何况是人类。
他扑到初声晚怀里,手搂住她脖子,把脸埋起来,抽噎道:“我不想你有事。”
哭着哭着,他语不成句,断断续续的,“我没看见过妖狐害人,但他的灾厄是真实存在的……我没想说他坏话,我就是……呜呜呜呜……”
初声晚轻拍了下他的背,帮着分析道:“你看,你都当着人家面说他了,他也没对你做什么,这不就证明他脾气挺好的,不会随便凶人。”
池先生吸了吸鼻子,用通红的眼睛偷瞄狐泯舟。
狐泯舟连个眼神都没给,继续弄酸奶瓶子。
池先生梗住,收回视线,“不行,看着就好吓妖。”
初声晚鼓励道:“你去打个招呼试试?”
“我不要!”
“我陪你过去。”
说着,初声晚站起身,池先生一溜烟从她身上下去,改为躲在她后面,手扯她衣服。
他和妖狐的接触,仅限于给对方愿力的情况,具体操作,是被摸两下头,狐泯舟来店的第一晚,就从他那取走了愿力。
池先生原本担心店会被妖局封了,不能开店,就无法收集愿力,再也没办法还清恩情,他的修行便会出岔子。
好不容易妖狐回来了,店能开了,又忧心初声晚这边出意外,每天心惊胆战的。
蛛蛛好难,蛛蛛想装死摆烂。
但初声晚拉蛛蛛的手,牵着他走过去了。
池先生站着还没狐泯舟坐着高,抬起头,憋了半天,最后来了一句,“要不你每天喷三遍朝露去去晦气吧。”
初声晚:“……”
你可真是个妖才。
她斜睨了眼狐泯舟,他面上神情不变,依旧是那副淡漠的样子。
他脾气确实很好,好歹是个千年大妖,被她摸过头,用吹风机吹尾巴,撩衣服看伤,在妖局还训话了一顿,都没露出过怒意。
这么一想,初声晚觉得自己比池先生过分多了。
他仅有的一次不悦,是她说他“媚”,他抽了她一尾巴。
简直是优秀市民狐先生。
众人心思各异,办公室一时陷入沉寂。
“砰。”
一声轻响,打破安静的气氛。
初声晚抬眼就看见狐泯舟慢条斯理地收回手,方才的声响,是他将玻璃瓶子放置在桌上发出的。
他淡道:“朝露没用。”
池先生意识到他是在回自己的话,慢吞吞地问:“你不生气吗?”
狐泯舟垂眼看小蜘蛛的手,这只小妖很紧张,用力攥紧了人类的手,而人类任由对方抓着。
人类总是会在意一些没用的东西,并因此心有动摇,有的妖也是如此。
可为什么,他自己都不放在心上,毫不关心的事,她却偏偏要惦记,要在意?
狐泯舟轻抬眼帘,在这晦暗不明的世界,与初声晚视线相对。
他忽然之间,有些好奇。
“我应该生气吗?”
初声晚没想到话题会转到自己这,略显诧异,思索片刻,她理性看待这件事,讲给他听。
“正常的话,被误解是会不太开心的。”
狐泯舟眸里是全然的漫不经心,显得有些过分冷淡,有种风雪俱灭的清寂,“我没不开心,这对我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事。”
因为不在乎,所以从不烦恼悲伤。
初声晚稍怔,眼睫颤了一下。
这只狐狸到底发生过什么,就连受到伤害,也毫无反应,在妖局时,甚至说过“为何不放着不管?”这种话。
他知不知道,他这么说,更让人放心不下。
狐泯舟目光转向玻璃瓶,问:“你们喝的时候怎么弄干净?”
话题转的太快,初声晚低“啊”了下,偏头看酸奶瓶,道:“你不能用术之类的吗?”
“不想用。”
她无奈地叹口气,拿起盖子拧紧酸奶瓶,然后倒置过来,随意道:“等一会儿应该就行了。”
在他心里,酸奶比误解更重要一点吗?
狐泯舟单手托腮,定睛看酸奶瓶,丝毫不觉得无趣,但似乎也没觉得多有趣。
池先生悄悄拉了下初声晚的衣袖,又用手指指门,示意自己想出去了。
初声晚点头,安抚地摸了摸他脑袋,轻道:“我还没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