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修课布置的课题远比想象中更加复杂,电影鉴赏的片段也总是要纵观全貌后才能产生共鸣得出结论。索性之前有幸提前观赏,需要温习的只是部分,不然怕是真的要坐到关馆。
雨越下越大,伴随着刮起的风噼噼啪啪地打在窗户,伞上还残留着潮湿的气味。
鉴赏完毕我便自背包中抽出专业书,将今天的笔记摊开,一一复核知识点进行识记。
反正暂时也无法脱身。
连续不停的雨势让人心生压抑,接近关馆时间,越来越多的人自书本中抬起头来,担忧地望向窗外。
我用记号笔画完书页最后一行,明亮的视界骤然变幻,无边无际的黑暗将整个图书馆笼罩完全。
暴雨导致的停电来得总是如此没有征兆,先前的担忧终于化为实质,在人群中轰然炸响。
我自口袋中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照在书页,在人群爆发出的低呼和不满中摸出另一种颜色的记号笔,向下一页的分标题画去。
静息着被黑暗淹没,是一件如此不安的事情么?
可我却只觉得舒适。
自喉咙深处发出的声响像是老旧的收音机坏掉一般沙哑刺耳。噪声污染连扯到神经,只会让人越发焦躁。
这样下去不过是恶性循环罢了。
还是选首曲子吧。
我放下手中的记号笔用指纹解锁手机,指腹在列表中滑动,缠绕已久的胶着视线自黑暗中明晃晃地向我刺来,脊骨顿时浮上一股酥麻之意。
我将食指从屏幕上移开,偏过头向侧后方看去。
即便处在黑暗之中,那双眼瞳中闪烁的锐利光芒也是分毫未减。
邢安端坐在侧,手边放了一把正在滴着雨水的透明长伞,瞳仁准确无误地锁定向自己所在的方位。
对视的瞬间,空气倒吸进胸腔。
本不该被发现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图书馆内嘈杂的背景音涌入耳朵,艰苦奋战了几个小时的大脑彻底当机,理不出丝毫头绪。
头脑混乱之际,对方却先一步从黑暗中起身。
从自己的角度望去,邢安先是低下头同旁侧的人说了大概是告别一类的词句,而后便向着自己缓步走来。
身侧的椅子被抬拉出位,从对方身上传来的薄荷香气掺杂着落雨潮湿的气味。
仿若夏日一般的清凉气息。
我将耳机摘下,开了口却不知要说些什么好,索性将开场白直接抛给对方。
“在学什么?”
我将书封翻过展示,后知后觉手机背后电筒的光亮尽数压在桌面,便抬起手机借了光又翻了一次。
“之前还写了篇鉴赏作业。”
邢安眉线微抬,将小臂在桌面上舒展,缓缓摊开掌心。
“侯教授的课?”
我点点头,大方地将手写作业递了过去。
影视编导专业永扳不倒的旗帜主动送上门来,总没理由拒绝。
手上的光源也一并跟着移动,我笑了一下,顺带附了支红笔过去。
“烦请指教。”
“嗯。”
邢安垂眸浏览文字,红笔在虎口处虚搭,视线触底时拇指轻轻一拨,笔身便在五指间干净利落地走了一遭。
手指修长,指骨明晰,起伏时犹如弹奏。
确实,赏心悦目。
“不如边看边讲?”
察觉到我视线所指,邢安便抬手而枕,唇侧牵起一抹了然弧度,挑起耳机白线缠绕指间。
我被他盯得莫名脸热,点头调出电影画面回避视线,又因一双耳机皆被他所夺,只得伸手去拆。
邢安摊开手掌任我动作,这会儿倒是收了作弄的心思。
因为先行开了口,所以无法放弃这场指导的人自然也变成了我。
莫名其妙输了一场的感觉不算太好,于是我赌气地将半边耳机加了些力道塞进对方的耳朵。
窗外的暴雨噼啪作响,图书馆中人声嘈杂。我同邢安同戴一副耳机藏身于书柜后无人问津的角落,共同观赏一部电影。
屏幕变幻的光影尽数被他眼睫抖落,百分之三十音量的英文原声通过耳机输送,与此同时邢安的声音一同响在耳侧。
恰到好处的解说融入画面,我却仿佛嗅到了爆米花的香甜气息。
就像是临时起意买了两张午夜影票,到场时却发现观众只有两人。
仿若置身电影院一般的错觉。
所有杂音全部远去,能看见的,能听见的,只有他一个而已。
后来这一幕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占据了我的梦境,以至于每每醒来之时,我都会直直地望向头顶的天花板,眨也不眨地泛出热泪。
悲泣的哀鸣在胸腔中不断回响,我捏着手中的佛串,无数次向着不知名的神佛恳切地祈祷——
倘若梦中的一切也都是错觉,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