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将疫病控制住,让这座江南水乡重新焕发出原本的生机。
可有时候,老天爷压根就不想让人如意, 无论他们怎么努力,永安街的人还是一个接着一个没了生息, 然后有更多的人搬入进来。
即使有陈大夫的加入,遏制疫病的方子还是没有被研制出来,扬州城还是处于封控的状态。更为要命的是,城外的芸薹已经成熟了, 大量靠着田地为生的穷苦百姓需要去收割芸薹, 保住自己上半年的收成,不断要求自由活动。在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下, 各方面的舆论不断发酵。
各方面的压力都到达了顶峰,扬州城内爆发了民变,一路打到了衙门口。
短短个把月的时间, 施意卿的头发已经白了大半, 整张脸都是浮肿的。他才从疫区出来,亲自处理了十来具尸体,在回来的路上被一群拿着农具的民众堵住,要求他给出一个说法来。
他能说什么呢?能说官场上的博弈,还是能说世家的胁迫?他甚至连解药什么时候出来都不知道。
这落在普通民众眼里,就是不作为,就是惰政。一群人慷慨激昂,同随行的官兵发生了冲突。
顾淮安带着侍卫将施意卿救出来时, 他的额头鲜血汩汩, 整张老脸都被鲜血糊住, 颓然一笑, “还是老了啊,让世子看笑话了。”
姜若站在旁边,恰好看见大夫用镊子夹起他受伤的皮肤,用清水冲洗。光是站在旁边看着,她都觉得自己额头像是跟着疼了起来。
可施意卿哪怕冷汗淋漓,从头到尾都没有吭过一声,处理好伤口之后就是坐着闭目休息一会儿,继续出门奔走,准备召集商户将手中的存粮放出来。
傍晚时,拖着疲惫的身体重新回到衙门,丝毫没有形象地直接瘫坐在台阶上,陷入到沉默当中。
姜若将留好的饭菜递给,小声唤了句“大人?”
施意卿半天才回过神来,露出个极为难看的笑容,“姜姑娘,今日可好?”
姜若完全不明白他的话题为什么会跳转到这里,应了声“今日很好。”
施意卿“哦”了一声,端起饭碗一口一口往嘴里塞着白饭,机械般地吞咽着,周身气压低了下去有种说不出来的难过。
这个小老头身上的衣服不知穿了多久,皱巴巴裹着在身上,头上稀稀疏疏的头发被汗污粘在一起,风都吹不动,同她才到扬州见到的那个华衣锦服的施大人几乎是两个人。
等到了晚上,姜若终于知道施大人为什么如此的反常。
“现在城中余粮不足,就是算上刚运来的,缺口都很大。几家都给了消息,透露出那点意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你好我好。”
顾淮安否决,“这不可能。”
“世子,到底什么时候能结束呢,总不能说一直不治好,扬州城就这样一直封着吧。这城内不止是世家,还有许许多多普通人,他们长了一张嘴都要吃饭。”
施意卿也不想说太多,今日拦路的人当中就有位妇人带着孩子给他跪下,低声啜泣哀求。她的丈夫死在瘟疫中,她甚至没有见上一面就等来一捧骨灰,要完全承担起两个孩子的养育。
怀孕的妇人跪下给他磕头,“小的什么地方都不去,小的就是要将芸薹收回来。小的一家没什么收入,就指着这么一季粮食,小的给您磕头了。”
那瞬间施意卿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连日这样的情况不少发生,再加上这段时间看见太多太多死人,他也有些抵不住。
他不是不知道扬州城隐田隐户的危害,也不是不知道世家把持田地两头通吃,更加清楚若是赢了扬州百姓能减免许多负担。
“再这样下去,就算疫病被扼杀,他们也没有多少活路。”
什么好处不好处,就全都是一场空谈。
顾淮安沉默很长时间,轮廓分明的脸隐匿在黑暗当中,凤眼微微垂下遮住眼中化不开的墨色。敞开的窗户中有长风吹来,将他的头发和衣角全都吹了起来。发丝飞扬中,他的身形依旧沉稳如青山。
十指相抵放置在桌前,他最终开口,“我知道了,这件事我来解决。”
“至多三日,三日若是还未平定,我便回去同几家商议,怎么解决。”
得到想要的结果,施意卿脸上也丝毫没有笑意,反倒更想直接哭出来。他眼角的沟壑全都是湿意,喃喃自语,安慰顾淮安也是在安慰自己,“世子,我们都已经尽力了,这样已经是最好了。”
顾淮安只是听着,并没有直接反驳。
这次的谈话不知道怎么传了出去,顾淮安这边还没有动作,王家那边先高兴得庆祝起来。
“还是广陵太过小心了,我瞧着这一次瘟疫,他们就应付得够呛,最后还不是要低头。”王家二爷颇为自得,端起面前的酒杯美美喝了一口,“今日衙门那边就传来消息,说是他们的粮食也撑不了多久,这几日施意卿也熬不住求助商户。只是他也不仔细想想,没有我们点头,这扬州城内谁人敢将一粒粮食卖出去。”
“还是稳上一点,广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