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戴罪之身的战战兢兢,极为平和地替他斟了一盏茶。
“你其实不该问我的,关于江南一事,我能说的早就禀报给圣上,想必圣上已经同你说过了。”
他也给自己斟了一盏茶,没有等顾淮安说话,先笑了出来,“世子爷可想要听听,老夫的经历?”
顾淮安挑了挑眉,“愿闻其详。”
“老夫出身农家,爹娘都是泥水中讨生活的,家中还有三位兄长。老夫是幼子,占了便宜,吃过的苦头比兄长少。可尽管这样,老夫在读书之前从来没有喝过这般贵的茶水。”
小老头转了转茶杯,紧接着又高兴起来,颇为自豪道:“可是我自幼聪慧,不托大的说同过目不忘也没有多少差别。村里老秀才有爱才之心,将我带在身边亲自为我启蒙。等我稍长些,便游说我的父母双亲举全家之力供我求学。我倒是顺顺利利考了秀才,举人却屡次不第,以至于花费巨靡令家中双亲和兄长吃糠咽菜。“
“现在回头看我从前做的文章,虽说见的短浅,可也不是全然没有可取之处,中个举人还是绰绰有余,只是每次都差了一点运气。”他叹了口气,而后看向旁边的男子,目光黯淡道:“靖嘉二十三年,我已生了退却的心思,不曾研读过书文,而是四处奔走谋生。也就在这时候就,意外结识王谢两家的旁支,第二年便就高中。
我虽已在京城,可我的族亲俱在江南。我这一支随着臣在京城中逐渐站稳脚步,也开始逐渐兴旺,有了的几个读书的好苗子。”
顾淮安已然明白他的意思,继续听着。
蒋佑宁也不在意他是什么想法,自顾自地解释:“而像我这般的人不在少数。我前半生不说对这江山社稷又多少贡献,可也能堂堂正正地说,我已经做完自己能够做的所有事。”
这也是皇帝为什么震怒之后额,也饶了蒋家的原因,蒋佑宁在遂州治理上有过功劳,后来进了户部又将几场对外的出兵的后勤安排得妥妥当当。
顾淮安没有勉强他说其他的,而是说起自己在主事儋州的遇到的一些事儿。儋州地处偏远,民风尚未开化,确是种植了各种各样的果实。
“我是春日上任,见过枝头繁花一朵累着一朵,我几乎可以看见秋日的丰收。可尽管如此,当年儋州饿死的仍旧有数千人。”他如今说出来,内心早就没有多少波动。可他仍旧十分清楚地记得,也是在同样凉爽的秋日,他在村尾的某户人家中,亲眼瞧着一个孩子望着枝头累累的柰果饿死。
原因无他,这些柰果都是属于主子家的,同他们没有一点干系。权贵利用空当在儋州大肆圈画土地,将原本的民众变成自己的家奴,最后是隐户。
遍身绮罗者,非是养蚕人。
蒋佑宁没有说话,半垂着眼帘如同一尊入定的菩萨,仿佛任何的事儿都不会牵动他的丝毫的心神。
顾淮安也没有生气,而是问:“江南富饶,想来没有饿殍,大人应当觉得我是在说笑。”
蒋佑宁双手插在一起,“倒也不是。”
顾淮安没有接话,而是端起那杯早就已经冷掉的茶水慢慢喝。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秋日的阳光还带着温度。
他完全就是在赌,赌官场的这么多年还没有将蒋佑宁最初的理想磨灭,赌他始终对民众存着一份怜悯之心。
聂怀玉进来叫他们时,蒋佑宁仍旧没有开口。
他虽然有些失望,却还是尊重蒋佑宁的选择,起身准备同聂怀玉一同出门。而那个坐在位置上装泥菩萨的小老头也站了起来,将一块不知道在手中捏了多少遍的纸条塞进他手中。
“我只能做到这里了。”蒋佑宁压低声音说,接着率先走出去。
顾淮安愣住之后,叫住他,“蒋大人。”
蒋佑宁继续往前走,没有任何停留。
他心绪复杂,“从江南回来,我去你府上拜访。”
远远走在前方的老者朝着天空挥挥手,像是允诺又不像是,背影洒脱极了。
聂怀玉哑然失笑,“我这个岳父呀……馨褱这下倒是可以放心了。”
“我也是占了你的便宜,回来请你喝酒。”
聂怀玉点头,“那我便一直等着。”
顾淮安同他说了一会话率先回来,得知唐昆月已经平安回府上之后,才将纸条拆开来看。纸条上的内容很是简单,不过就是两个地名和几个人名,再也没有旁的。
他闭眼沉思,将江南的情况同这纸条上的人名结合在一起,都没有察觉到天色沉下来。
徐嬷嬷进来送饭,他瞥了一眼,拿起旁边的火折子将蜡烛点上,“姜若呢。”
“刚给她敷了药,还在屋子里没有出来。”
他点了点头,将纸条对折就着烛火,看见纸条被燃烧殆尽之后,才开始用饭。
等徐嬷嬷收拾东西要出去的时,他开口说:“让她今晚还过来。”
徐嬷嬷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没说话。
姜若今夜是没准备去世子爷的屋子,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