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宁呆坐在榻上一整日,午后却有宫人来报,“柳司马,桑将军给你送了东西来。”
她叫人进来,却见是前几日拜托桑仕秾到集市购买的白绸。
若是再早一日送来,那有多好,她时时想起被赵侯剥开衣角,他视线火热,自己身前似乎全无遮挡。更恨自己怎的将那许多的白绸落在了公宫之中,那时连遮掩的衣物都不曾有,胸前起伏之处便是叫她最绝望之处。
熙宁苍白着脸问宫人,“桑将军现在何处?”
行宫之中现下不允许随意出入,宫人不好告诉熙宁实情,桑仕秾便是亲自来了恐怕要见一面也得费一番功夫,“桑将军事忙,叫人放了东西过来,那人现应当已在回程路上。”
熙宁将那小小包裹取了过来,这东西到如今也不是全无用处,熙宁现下还不打算要这孩子,她不能保证要生下他之前,便不能叫人知道她如今是个双身子。
总要再遮掩起来,她念叨着,这孩子可怜,不该跟着自己受苦。
熙宁下午如约而至,她依旧脸色苍白,不过强打起精神来,看着倒不算颓唐。
“柳大哥,你瞧,我如今会挽个小小剑花。”
他将一把短剑耍出千般玩儿法,简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很有趣,比剑法好学不少。”
熙宁自然知道剑法枯燥,她开始学短剑之时年岁比小孩还小些,也是硬着头皮在学着的。
之后便是板正的一招一式,小孩一招之后收了势,有些得意的望向熙宁。只是他的柳大哥不知在想什么事情,眼神还停留在他方才出招的地方,呆愣着一动不动。
“柳大哥?”
小孩觉得熙宁今日魂不守舍,很是不对劲。
熙宁这才惊醒,“你天分颇高,比我小时候学剑法快多了。”
“方才我师父也这么说,说我有练武的功底,比他见过的好多人要入门快上许多。”
他蹦跳着向熙宁过来,这时却有客前来求见。
熙宁却不知她如何找到了这里来,来人说是熙宁的祖母在行宫外等候,问熙宁要不要见。
“祖母?”
熙宁大惊失色,难不成赵侯为了叫自己不再动了回都安郡的心思,将祖母接来了这里?
祖母她自然要见。
熙宁赶忙出去迎接,祖母年岁大了,舟车劳顿如何能承受得住。
见到来人,却只余一场空欢喜。
东华伯在远处对着熙宁狡黠得笑着,仿佛在说,她想要避开他逃离东华伯府,真真是痴人说梦。
熙宁对他的记忆,停留在他是个贪财狡诈之人,外表的风流倜傥不过是假象罢了。
他既然千里迢迢跑到郦下来见她,若不达到目的,还不知要惹出什么事端,熙宁虽气他借用祖母的名义,可不得已还是要同他见上一面。
便着人将东华伯引到了会客之处。
他果然还是那副俊朗的模样,年过四十,蓄着左右两撇小胡子,瞧着比实际年龄倒要轻上几岁。似乎富贵已极,只有熙宁知道他身后万贯家财,不过是盘剥几任夫人的嫁妆,外加从几位兄弟手里骗去了家族所有土地。
东华伯为财,真正算得上无所不用其极。
“两年多未见,熙宁倒是出落的越发迷人了。”
他声音不算很小,明知熙宁如今扮作男子,一见面便要将熙宁置于难堪的境地。
“打了胜仗之后怎的不回家瞧瞧,我和你兄长多想你。”
熙宁甚至不想看到他这张虚伪至极的脸,“东华伯若是真的想我,便不会在两年前将我送到赵侯手中了。”
“诶,怎么能说是送到君侯手里,是君侯特特挑选上了你,咱们为了给你搏个好前程,这才不得不舍下情谊,让你来了郦下。”
他站在地心伸展了手臂,“如今你多成功,等闲人哪里能住进这里面去,你出卖了多少色相,叫赵侯把你藏在这里?”
他暧昧的靠在熙宁身边,“咱们到底还是一家人,你瞧我用你祖母的名义,连赵侯都要奉我为座上之宾。”
他上上下下打量熙宁,“你叫他得了什么好处,他怎的对你如此宠溺。”
熙宁冷冷的坐着,并不会被他这雕虫小技轻易激怒,赵侯教过她,越是迅速亮出底牌,越是在一场交锋之中落于下乘。
“哦?或许是我猜错了,你这幅打扮,不阴不阳的模样,想必赵侯当你是个玩意儿罢了。”
东华伯正了正衣冠,“你可要仔细想想,赵侯麾下中军司马是个女将,跟随他身边两年有余,这事若是传出去要掀起多大波澜,他被你蒙骗至今,乐不乐意保你?”
“你想如何?”
熙宁一早猜到他来之后便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所以并不十分生气。
“独园里的财产给我,我自然替你保守这秘密。”
熙宁悲凉的想着:是啊,所有人都知道,她身份一旦暴露,赵侯定然不会再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