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被还给下属,秦书炀一边往外走一边掏车钥匙。
他几乎看不清面前的路,眼前还是图片上的最后一句话。
【以上,是我本不该有的自证。但涉及到我的爱人和家人,我不得不浪费我的休息时间做这件荒唐的事情。我的爱人给了我所有的爱,那么他们的体面和尊严,就该让我替他们赢回来。】
——
上诉的时间其实比贺光徊想的要早一些,在他刚出院没几天就在办理。
但办这件事的不是秦书炀,是两家的父母合力办的。四个长辈为数不多能聚在一起,且意见一致的次数不多。
上一次这样,是得知贺光徊生病,再上一次是知道他们的恋情,两次是为了分开他们,而这一次是维护他们。
那会证据不足被驳回了两次,连请的辩护律师都在委婉地表达这件事和解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架不住一家都是倔的,听见和解两个字就开始生气,根本劝不了一点。
当贺光徊冒着腕骨变形的风险弄了一上午的长图,好不容易把舆论压了下去。
没过多久又被挑了起来,只不过这次不是别人挑起来的,是斜坡上的一家小超市老板娘。
也就是当初蹲在坡底那个小孩的母亲。
联网监控有半年的保存期,临期清理的时候老板娘才发现这惊心动魄的几十秒。
第三次上诉终于被受理,看护中心也再没什么可辩解的。
判决书下来那天贺光徊仍旧缺席,他有更重要的事情,拿判决书这种不太重要的事情还是只能请长辈代劳。
这天是二零一八年三月二十三日。
是贺光徊和秦书炀结婚的第五年,也是秦书炀喜欢贺光徊的第十八年。
贺光徊被打扮得很帅气,难得换了身正装。
被抱下车放到轮椅上,贺光徊不放心地问:“东西都带好了么?”
双腿肌肉萎缩厉害,即便是新买的西裤套在贺光徊身上也还是宽大得有点过分,得仔仔细细把褶皱抻开才像这么回事儿。
秦书炀一点不着急,半蹲在贺光徊面前帮贺光徊抻平每一道褶皱。
他笑着点点头,“昨晚不是你盯着我把东西放好的嚒?不信我,你还不信自己?”
贺光徊说话多少有点影响,语速大不如前。但他说话本来也不快,讲什么都是慢悠悠、有条不紊的,听上去也和过去没太大差别。
他软绵绵地笑了笑,头歪在靠枕上,“那我还是更想相信你多一点。”
公证处在前面不到一百米的距离,秦书炀推着贺光徊往前走,穿过一片飘扬的红旗。
“炀炀。”贺光徊抬起头,澄澈的眼底倏然多了一点点勇气,“我想自己试试。”
去年出院后,不管是不是在家里,贺光徊都没了自己按动操纵杆的勇气。
但这短短的几十米,他想自己试试,趁他手还能平移。
也趁他笃定无论发生什么,秦书炀都一直在他身边。
“好。”
搭在腿上的手臂被抬起,秦书炀把贺光徊的掌根移到轮椅操纵杆上抵住。
太久没有使用的开机键被按亮,秦书炀俯身吻了吻贺光徊的唇。
“不着急,你慢慢推,我就陪在你旁边儿。”
春风拂过贺光徊的脸,吹得身旁的小花微微轻颤。
时光当真仁慈。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