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讥讽的、嘲笑的、满含恶意的话像是一根根烧红的钢针,直扎进了照影心底去。
她才是真正的湘平郡主!她才是生来尊贵的那个!
照影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她猝然抬首,身后的两名侍女似乎对她的动作毫无反应,仍旧木讷地跟在照影身后半步处,朝驿站的楼梯上走去。
然而照影清楚,一旦她敢有任何动作,这两名看管她的侍女一定会辖制住她。
照影仰起头,永乐郡主身边的侍女们还立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带着恶毒的、毫不收敛的笑意盯着她,那一张张殷红秀丽的口唇轻轻翕动,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浑身发冷。
“你说,假冒宗室是什么罪呀?”年纪最小的那名侍女满面娇憨地推了一把身边的少女,没控制住力度,得到了一个不满的瞪视和气哼哼的回话:“混淆皇家的血脉,左不过就是斩首株连——推我做什么!”
照影几乎要发起抖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怒气。
你们怎么敢!你们怎么敢!你们只不过是伪郡主裙摆下的一条哈巴狗,怎么敢反过来对着真正的主子吠叫!
她的手在颤抖,她的身体也在颤抖,她想起来年幼时被关在小院里,不远处就是弄玉坊。那里纸醉金迷歌舞不休,连呼吸间都是奢侈的芬芳,弄玉坊的姑娘们趁夜登楼时,织锦衣裳在夜幕下灯火里映出动人的光彩,而自己只能穿着最普通的细布衣裳,孤零零待在那座狭小的院子里,身边的嬷嬷侍女去了又来,每一个都像是此刻身边的两名侍女这样,木讷、无声、安静的令人恐惧。
为首的侍女扬起下巴:“走吧,别因为这些不相干的人,误了郡主的茶。”
她们从照影身边不疾不徐地走过,最小的也最娇俏的那个侍女突然哼了一声,肩头用力撞向照影,将她挤的踉跄一步。
照影安静立在原地,她的头垂下来,发髻因一日的赶路而松散,一缕碎发飘落,挡住了她面上晦暗不明的神色。
这一场小小的闹剧并不是秘密,使者听说后也只是一笑,并不意外,永乐郡主得意多年,她身边的侍女走出去自然也要高人一等。照影指认永乐郡主是个假货,虽然听上去像笑话,一旦坐实却是切切实实能要了永乐郡主性命的罪责。如果永乐郡主性命不保,她的侍女更没有机会活命。
所以,照影和这些侍女实质上是你死我活不可共存的关系,即使主动权不掌握在她们任何一个人手中,使者对此并不在意。
他只在乎皇帝的态度。
与此同时,照影坐在自己的房中。
床幔放下,锦被盖好,还带着最后一点未干水汽的长发从颊边落下,床幔外侍女吹熄了一盏烛火。
“别熄灯!”照影扬声。
侍女动作一顿,紧接着低低应了一声,在床边的脚踏上躺下了。
照影小心地从袖中抽出那张已经被揉皱的、小小的纸卷,驿站的布置不算好,床幔薄而透光,她勉力瞪大眼,一字字看完了纸上那细小的字迹。
“你至大营当日,嘉州流言已起。”
一开始,照影并没有立刻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她愣了片刻,脸色忽的白了。
她到大营的当天,嘉州城中关于真假郡主的流言已经散开了!
这是照影所不知道的,她见过定国公之后,立刻被关进了营帐中。因此看到这句话之后,她立刻明白了,为什么只在第一日有军中将领来看她,而之后她就彻底被软禁了。
因为流言传开的太快,一望而知这背后有着幕后推手,这是一场筹备已久的精心阴谋,所以定国公他们根本就不信任她。
照影怔怔坐在那里,手足变得冰冷。
不该这样的,她想。
她突然意识到,采莲司从一开始就骗了她。他们告诉她会将她送回去,让她揭穿假郡主的身份,拿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在背后襄助她。
而事实上,采莲司根本不在乎她的死活,他们只想将事情闹大,从而使得永乐郡主的身份被揭破,所以在她踏进大营之前,流言就已经开始了。
这做法当然是最迅速、最有利于采莲司的,利用纷纷物议倒逼永乐郡主自证身份,一旦永乐郡主的身份暴露,鸾仪卫瞬间会随之被打落谷底,无法再与采莲司相较量。然而对于照影来说却是大大不妙,因为这意味着她受采莲司指示的事实被摆到了明面上,和她自述的说法截然相反。
到那时,即使永乐郡主被揭穿身份,她这个和采莲司勾结的真郡主,难道能有好果子吃吗?
照影的手一颤。
她感觉自己的脊背上,有细密的冷汗渗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照影的手一点点攥紧,将那张纸揉成一团。
她没有退路了。
床幔的暗影里,照影的牙齿几乎深深切入了唇瓣中去。
采莲司不顾自己的死活,难道那个假郡主就是好东西了?
照影是怎么想的,明湘实际上并不关心。
当然,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