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悦一步踏入门槛中,只见屏风后影影绰绰显出个人影来。桓悦转过屏风,明湘正侧身站在案边,手中正把玩着一管玉箫,闻声回首:“你来了。”
桓悦失笑。
他的目光一寸寸描摹过明湘,从她的云鬓、她的眼睛、她的朱唇,再到她执箫的十指。
“你笑什么?”明湘问。
桓悦突然觉得皇姐更像那只白猫了。她的眼梢不经意地扬起,看人时总有种居高临下的睥睨,和方才那只居高临下看着他的猫儿竟然有种奇怪的相似。
“没什么。”桓悦狡黠地眨眨眼,脚步轻快地走上前来,走到明湘眼前时,突然倾身附在她耳边笑道,“我觉得皇姐像只猫。”
明湘不明白桓悦又天马行空地想了什么,她玉箫一抬,抵在桓悦胸口,一寸寸把他推开,语气平静地提醒:“注意距离。”
她的态度看似平静,实际上简直就是一句毫无威胁的闲话。落在桓悦眼里,更像一只懒洋洋的、偶尔张牙舞爪敷衍地吓他一下的猫儿了。
桓悦莞尔一笑,顺从地依言退后两步,然后抬手,握住了明湘的手——连带着那管玉箫一起。
从一旁侍从的角度来看,仿佛皇帝只是抬手去碰郡主手中的玉箫。
作者有话说:
明天4000+
第73章
“桓明达!”
桓悦是个非常聪明, 且有分寸的人。
他的手柔柔覆上明湘指间,轻的像一阵三春时节倏然掠过窗前的清风,又像是一片行过天际的云, 柔声道:“这是婶母留下的吗?”
“是。”明湘低头看着玉箫, “我年幼时,母妃有时会吹箫给我听,你也听过,忘记了吗?”
桓悦一怔。
他下意识回想, 模糊记得好像有这么一回事,不过——
“我记得婶母那管箫似乎是翡翠的?”
明湘瞟他一眼,平静道:“一个人可以同时拥有不止一管箫。”
桓悦一噎,不知怎么的,突然鬼使神差地问出了口:“那管翡翠箫,我后来怎么没见过了?”
“……”
刹那间桓悦确信自己听见了明湘一声轻哼, 紧接着湘平郡主干脆利落一甩手, 甩开了桓悦, 随手将那管玉箫放进案上的茶白锦匣里。
桓悦意识到自己方才无意间一句询问惹恼了明湘,无声地停顿两秒钟试图反思己身, 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自己到底在翡翠箫消失之谜中扮演了什么罪大恶极的角色。
桓悦简直无比冤枉。
明湘亭亭立在书案之侧,负手垂头看着案上的一卷卷宗。她似乎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之侧, 都能从容地做自己的事, 完全不考虑身后想破头也百思不得其解的桓悦。
“……皇姐。”桓悦不得不绕了半圈,探头挡住明湘的视线,“到底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明湘眼波一转, 似有无限光彩, 她目光落在桓悦的脸上, 又轻轻地哼了一声。
桓悦双手合十,露出个祈求的神态。他做出这副神情来也不显得古怪,反而像只狡黠的小狐狸,最擅长通过露出自己可怜可爱的一面来博取明湘的欢心怜惜。
不得不说,这一招老套但好用。
明湘终于大发慈悲开口提示他:“你记不记得你和桓明达发生过一次正面冲突?”
桓明达是废魏王世子的名字。
从年纪上来算,他是桓悦和明湘的堂兄。随着废魏王及其子嗣均被移除玉牒,赐死府中,他其实已经不能算是桓氏皇族的一份子,不过明湘习惯了这样称呼,也就没刻意去改。
桓悦扬眉。
他是东宫的嫡子,生来便是太孙,自幼受的是最精心最严格的教导,一举一动从无失措。当初先帝还在时,也曾经称赞桓悦,说他极像他的父亲——先帝最爱的嫡长子。
在他一言一行皆为懿范,从来没有污点的履历中,如果一定要说闹出过什么错处,那就是他和桓明达那一次正面冲突。
确切的来说,桓悦当时打的并不是桓明达,而是他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废魏王嫡次子,桓明恪。
那是父王和母妃相继故去的半年之后,桓悦与诸皇子皇孙一同在东阁中读书。东阁中的皇子皇孙年纪都小,还不到能够很好掩饰自己喜恶的年龄,而桓悦理所当然就成了那个众矢之的。
事实上先帝对他很是宠爱,一半源于桓悦嫡长孙的身份,一半源于先帝对爱子早逝的伤怀。这份宠爱使得他凌驾于诸位皇子皇孙之上,显得那样特别。
与桓悦年纪相仿的皇子们还好,生母大多出身不高,即使心中艳羡,也绝不敢和住在东宫中的皇太孙冲突。然而太子薨逝后,魏王身为诸皇子中年纪与实力最为出众的那个,顿时崭露头角,一飞冲天。
太孙年纪幼小,东宫人心不稳。反观魏王年富力强又有雄心,正是谋从龙之功的绝好人选,大批朝臣随风倒向了炙手可热的魏王,使得魏王气焰更加嚣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