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曾经途经成国公府园中假山?”
李德音想了想:“笔录中提到的大概有……郡主府女官章怀璧、长兴侯之妹宁舒、户部文选司郎中之女王遐、隆景伯府少夫人李荣艳……”
她报菜名一样把人物大概报了一遍。
指挥使又问:“有几个是在开宴后大概半个时辰左右途经那里的?”
“只有四个,章怀璧和宁舒,以及她们的侍女。”李德音答的很快。
“只有她们四个?”指挥使一愣,“没有客人也就罢了,难道那附近连侍从也没有?”
这个问题李德音就能回答他:“到成国公府去做笔录的时候,我听成国公夫人说过了,这个园子是专门腾出来给女眷开宴的,就是为了防止外男冲撞,平时不用。因此本来园子里侍从不多,大都是临时从国公府主宅中调派过去的,护卫都是男人,只在园外巡逻,侍从数量其实有些紧张,开宴后大都在厨房与花厅间往来,假山我记得是在东边,和花厅方向相反,人本来就不多,一部分还被叫去厨房帮忙了。”
“也就是说。”指挥使喃喃,“那边当时应该没有侍女,更不会有小厮护卫。”
“对。”李德音道,“成国公府用这个园子,本来就是为了避免外男冲撞,怎么可能把小厮和护卫放到园子正中去?能在园中随意走动的侍从都是女子。”
他们一问一答速度很快,屏风后突然传来动静,像是有人失手打翻了茶盏。
李德音抬首,只见屏风后的椅子里站起来两个脸色苍白的少女,正是到北司来接受进一步问询的章怀璧和宁舒。
章怀璧再也端不住冷静的仪态了,一旁的宁舒也面色发白。
——如果园中没有男人,那她们那时听到的声音到底来自于谁?
章怀璧那时只以为是撞见了野鸳鸯偷情,可是按照笔录和口供,那时经过假山的,除了她们二人和带着的两名侍女,根本没有旁人。
其他人在口供中说谎的可能性接近于零,因为鸾仪卫采集口供的顺序,是按照中途离开的顺序记录的。不管是客人还是侍从,都要说出自己离开人群的时间与途经的地点,再与朋友、同僚的口供相对照。
这样一来,作假的可能性很小,即使地点出了错,有朋友同僚的证词在,中途离去的时间却很难出现大的偏移。
无论是客人还是侍从,都不具备时间、地点同时符合的偷情机会。
“这个问题比较冒犯。”指挥使客气道,“章女官,宁小姐,你们能不能仔细回忆一下,你们听到的声音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是男还是女。”
章怀璧感到自己指尖冰冷,不知是恐惧还是紧张。她努力回想着,但那时她由于羞恼,只想着快点离开,根本没有留意过。
“是一个人!”宁舒大声道,“我…我不知道是男是女,太模糊了,但是我很认真听了,只有一个人的声音!”
这话如果换个地方说出来,章怀璧一定要立刻去捂宁舒的嘴,然而这一刻,她却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后怕。
——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她当时又一念之差,没有拉住好奇的宁舒,她们现在会是什么结果?
“你确定?”指挥使追问。
宁舒用力点了点头:“我耳朵很好!连不同弓弦拉紧的声音都能听出区别!”
李德音虽然不知前因后果,但她很聪明,略一回想章怀璧之前的口供:“啊,我记得章女官模糊提过一句……那你们听到的,难道是?”
她征询地望向指挥使。
指挥使羞涩的笑容早就完全收敛,面容冷峻。
“是的。”他朝李德音点点头,又转向不安的章怀璧和宁舒,“章女官,宁小姐,如果没错的话,你们听到的声音,应该来自凶手。”
“凶手杀死朱霖,将其推入水中,准备逃离,然而行至假山附近,发现你们几人迎面而来,很可能会撞上,于是情急之下伪造了偷情现场,惊走了你们,之后脱身逃离。”
桓悦站在文德殿门口,目送着宁斐离去的背影。
“皇上。”
他站的时间太久,久到喻和不得不上前轻唤一声。
桓悦仿佛才回过神来,他的目光从喻和面上一掠而过,却是若有所思的,仿佛什么都没有看,而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
桓悦转身朝殿上走去。
他想:他知道皇姐为什么会给宁斐那样高的评价了。
年轻的长兴侯目光锐利、气宇轩昂。他站在那里,显得意气风发,俊朗非凡。
但桓悦感觉他不应该站在这里,站在这座华丽的宫殿中。他更像一只从天际翱翔而过的雄鹰,眼底洋溢着自由舒展的气息。
殪崋
他生长在宣化,也属于宣化。
明湘活得规行矩步,她在尔虞我诈的宫廷阴谋中长大,背负着最诡谲的身份,最沉重的心事,无数条枷锁牢牢锁住了她,也耗尽了她十九年的心血。
越是得不到,就会越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