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公开她的身份,只会给她处理流言、洗刷清白提供机会,只有在最合适的时机、最合适的地点公布,才能让她来不及反应。”
陆兰之慢慢否决了镇抚使的提议。
他临窗下望,看着街边店铺前未曾摘下的花灯,看着街边奔跑玩耍的小童,看着喧哗鼎沸的人流,慢慢地、低不可闻道:“让我来看看,你究竟有什么样的本领吧。”
那一丝古怪的笑容渐渐扩大,陆兰之抬起手,手指在空中虚虚点了一下。
他的手指继续上移,最终停留在上方的位置。
“你,能找到我吗?”
当晚,温泉山庄
温泉庄子地下连通着温泉水,因此修葺这座别馆时,刻意引地下温泉修出了两口温泉池。
明湘泡在温泉中,泡得昏昏欲睡。
她不远处的水面上,漂浮着一只深口木盘,盘中装着一壶银针,正散发出淡淡茶香。
明湘把木盘推远了些,免得自己失手掀翻了它。
她雪白的肌肤因长时间浸泡在温泉水中,微微泛起绯红。明湘低头凝视水面,清澈的泉水中倒映出她的右侧锁骨下,浮现出一点奇异的血红轮廓,是朵盛开的睡莲。
能使睡莲浮现的方式不只有酒水冲洗,长期的温度升高也会让它隐隐显形。
这其实是一幅令人遐思无限的图景。然而明湘注视着她肩头倒映出的睡莲倒影,眉头一点点拧紧,抬手抚摸上那一处,露出了几近嫌恶的表情。
她时常会痛恨这朵盛开在她身上的睡莲,因为在明湘眼里,它象征的是为人所控的身不由己。
明湘此生最恨受制于人。
她情不自禁地微微用力,指尖几乎要楔入血肉之中,却在感受到疼痛时蓦然清醒过来。削葱一般的指甲刺破了皮肉,一滴极小的血珠颤巍巍涌出来,凝固在她锁骨下方的睡莲红痕之上。
明湘突然想起母妃右肩上那片狰狞伤痕。
母妃对这朵睡莲的痛恨比她更甚,甚至痛恨到了不惜下手用烧红的炭按在肩膀上,试图用这种剧痛的方式将它除去。然而伤疤深入血肉,那朵睡莲却还是顽固地存在于血肉之下,似乎只有挖去血肉,剔走骨骼才能让它彻底消亡。
武安王妃严重烫伤了肩膀,消息一瞬间传到了先帝那里,尽管母妃声称自己神智恍惚时不慎摔倒打翻了炭盆,但先帝还是坚持认为凝和殿宫人照顾王妃和郡主不力,撤换处置了大批宫人。母妃没有办法,只好停止这种自毁的行为。
那朵睡莲有如跗骨之蛆,直到柳饮冰深埋于西山陵下,都没能摆脱它的纠缠。
她放开手,凝望着水中单薄的倒影,突然呛咳起来,越咳越用力,渐渐缩成一团。
泉水温热,明湘却觉得有些寒冷。她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寒冷,只感觉眼前渐渐模糊,有温热的液体涌出了眼眶,滴落在水面上。
“郡主。”守在外间的梅酝闻声挑起帘子朝内张望,“郡主没事吧,奴婢进去好吗?”
听到梅酝声音的瞬间,明湘下意识将自己沉入水中,遮住肩头的那朵睡莲。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已经不必再隐藏了。
明湘扬声:“进来。”
梅酝捧着雪白的中衣进来:“郡主,皇上在寝室内等您呢。”
“衡思来了?”明湘披好衣衫,由梅酝给她绞去发丝上的水珠,快步而出。
桓悦正坐在明湘寝室外的小厅里,信手翻阅着明湘收藏的某本文集。听到明湘的脚步声,桓悦愉快地抬起头来,笑容却在面上顿住:“出什么事了?”
“什么?”明湘一怔。
“皇姐哭过了?”桓悦细细打量着明湘的面容,见她下意识侧了侧脸,更加肯定,“出什么事了?”
跟在明湘身后的梅酝:???
“没什么。”明湘知道瞒不过桓悦,在他对面落座,“想起了母妃而已,没有事——你怎么晚间过来了?”
桓悦不知想了些什么,神色微微变幻,没有立刻回答明湘的问题,反而郑重地牵住她的手,温声道:“皇姐放心。”
明湘疑惑:“?”
桓悦认真道:“我会保护你的。”
明湘:“哦。”
她意识到桓悦误会了,却不否认,只微笑道:“我相信衡思。”
她轻轻挣了挣,想将手从桓悦手中抽出来,又问了一遍:“你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桓悦慢慢松开了手,他一时忘形,只顾着朝明湘表达诚心,忘记了隔着衣袖去牵她的手。因此虽然松开了手,掌心还残留着柔软温热的触觉。
“我想起来一件事。”桓悦轻轻道,“往后几个月,皇姐最好托辞生病不要轻易出门,可能会有很多人上门烦扰,不管是谁来,皇姐都可以推拒不见,哪怕是郑王叔祖、梁王叔祖,只管推到我头上就好。”
明湘抬眼,若有所思:“你要对叶问石动手?未免太急……”
她的话刚出口就转了个大弯:“不对,宗室不得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