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在厨房里敲她头的,就是这间食肆的老板娘。
别看这个地方看上去普普通通……
实际上,确实也普普通通。
罗城不是大城市,没有繁华的商业,可哪怕在罗城,这间名为“有家食铺”的店铺也只是一家太普通的小店。客人不多,食物味道一般,唯一算优点的,大概是老板娘人很好。她有时会用擀面杖敲人,有时说话有点粗鲁,但从不克扣伙计的工钱。
这样一份工作,是云大猫足足找了三天才找到的。
有什么办法?大的店铺喜欢招长得好看、说话伶俐又嘴甜的,她云大猫相貌实在平平,说话倒是伶俐,可都用在了斗嘴上面,实在不怎么甜。其他店铺招人不多,而且都明确要擅长某一技艺的,她云大猫着实又不会。
就连唯一算是擅长的写字,暂时也发挥不出水平。
头两天她都无功而返,灰溜溜回到济贫馆,面对庄夜那充满嘲讽和嘲笑的眼神,她头一次感到无法回击。
怎么……好像除了修炼之外,她还真的什么都不会?
而由于没钱支付给济贫馆,她和庄夜都只能每天领三碗薄粥。对修士来说,饿死是不至于,可肚子咕咕叫……在所难免。
肚子一饿,精神就不好,但要找工作就要强打精神。短短三天里,云大猫从一开始的轻松散漫,一点点变得紧张:不是吧,她不会真的找不到工作,只能当一个每天喝粥都喝不够的可怜小修士吧?
所以,第三天的时候,她付出了前所未有的努力。所有她能想起来的嘴甜的话,都尽量说出来;所有不会的技能,她都真诚表示“我学东西很快,不久就能上手”。
饶是如此,也就“有家食铺”要她。还正好因为上一个伙计离开,才空出一个位置。
当个打杂伙计不需要太多技能,为人踏实、勤劳、说话说得清就行。于是,云大猫顺利拿下了这份营生。
工钱自然算不上丰厚,好在老板娘说,一天经营结束后,没卖完的鲜食可以分给伙计们带走。这样一来,饿肚子的头等大事勉强算是解决。
这是一份好工作,绝不能丢掉。云大猫决意认真表现,于是非常仔细地擦着桌子、拖着地。
只时不时,她会抬头看看天色,估算着时间:嗯,差不多是吃夜宵的时候了。等夜宵再过,店铺就会结束经营,伙计们也要赶在宵禁前回家,否则会被巡逻官兵捉走。
但在回家前,他们可以去后厨看看有什么东西可吃,又有哪些东西可以带走。
扫除的间隙里,云大猫停下动作,站直身体,深吸了一口气。她嗅到了从厨房飘出的香气。
夜宵的种类并不丰富,不过粥、汤面、馄饨三种。但是罗城靠海,每天都有新鲜的海鲜。名贵的、最美味的食材轮不到“有家食铺”,可便宜卖的小虾、小贝、小蟹……这里从来不缺。
这些便宜的食材随便扔进锅里一熬,就能成就扑鼻的鲜香。不管煮粥、煮面,还是煮馄饨,都能在夜里熨帖一副寂寞的肠胃。
真奇怪。她嗅着空气中飘而不散的香气,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心想,以前她也会学着欣赏美食,会仔细品味食物带来的快乐,但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食物显得如此珍贵、诱人。她老是不自觉地在算,还有一个时辰就能去拿点吃的,还有半个时辰,还有……
“来个伙计,把桌子擦擦!”
她猛地回神:“来了!”
不知不觉,初夏的天光散尽。和夜色一同降临的还有街道的清净。
老板娘从后厨走出来,一边擦手,一边也望了望天空。
“今天早些收工算了。”她说。
云乘月正在收拾一桌残羹,闻言一愣:“可以早些收工么?”
老板娘笑道:“今天生意不好,干脆休息。况且今天我闺女休沐在家,我也想早点回去看看她。”
旁边另一名小伙计凑过来,机灵地搭话:“老板娘,丁姑娘在学堂辛苦了罢?丁姑娘可真是厉害,门门作业都拿甲等。”
云乘月在旁边听了几句,才知道丁姑娘是老板娘的女儿,才十三岁,从小就聪明乖巧,在罗城最大的公学念书习字,来年想要考去州学。
老板娘一边利索地收拾着,一边带着骄傲的笑容,嘴上却谦虚:“她不一定考得上州学哩!我只要她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以后能找个写写画画的伙计,我就很知足了。可不要像我们,成天起早贪黑,就为了挣几个辛苦钱。”
说到这里,老板娘和小伙计都沉默下来。
做吃食是很辛苦的事。起得要比别人早,睡得要比别人晚,这才能赶得上饭点,赚得几个铜板。
小伙计摸了摸手上新旧不一的疤和茧,想得出了神,嘟囔道:“要能学会写字,那就好了……”
云乘月正扫着地,闻言侧头说:“我可以教你。”
小伙计唬了一跳:“什么,大猫,你会写字?”
云乘月说:“写得不好,但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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