柜的是个热心人,痛痛快快“哎”了一声,问:“你们二位都会些什么?还有这位道友,你也是,虽说受了点伤,可哪里能让道侣一个人养自己?”
此言一出,两个人脸都绿了。
“他她不是我道侣!”
掌柜的打个哈哈:“那就更不能叫朋友来一直养着自己了,是不啦?”
庄夜斩钉截铁:“不,她必须养我。”
掌柜的顿时眼神诡异,打量完了庄夜又去打量云乘月,最后大摇其头,脸上写满了“真是无耻之人自有傻瓜兜底”。
“那么,云道友都会些什么?”掌柜的问。
云乘月想了想:“我会写字。”
掌柜的很无语:“是个修士都会。我家五岁小儿都会写。”
云乘月一愣:“那……我写得很好?”
掌柜的不信,心想看你年纪也二十了,才第一境中阶,还穷得很,一看就混得很差。但他又突然想起来,自家道侣前段时间讲了个故事,说是什么什么大修士乔装打扮,扮得可怜,去讨要怜悯。一路上,帮过大修士的都得了好处,羞辱他的都下场悲惨。
掌柜的心想,应该没有这么巧吧?
但他还是将信将疑,让出自己的纸笔,道:“那道友写字来瞧一瞧。如果真写得不错,那私塾都去得,更好的还能被大户人家请去供奉。不过,需要有真本事才行。”
“好,写什么……写个《千字文》看看罢。”
云乘月拿起笔。她这段时日练字不辍,自觉写出来应该得心应手。
可刚下笔,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劲。手里的笔是最普通的、用得有点秃的毛笔,纸张也是最普通的纸张,墨汁枯涩还有些难闻,远不如她从前的文房用品。但这些不是重点。
真正的问题是,她突然发现自己写不出字了。
那些过去观想出的书文,努力临摹过的字帖,形神意趣分明还历历在目。但怎么写的?字是什么样的?为什么“天地玄黄”要这么写,为什么“永”字要那么写,为什么同一个字可以被不同的书写者写出不同的风格?差别到底是什么?
她凝视着纸张,凝视着自己笔尖下那空无一字的纸张,突然感觉到了莫大的恐惧。
字……是怎么写的?为什么人要这样写字?
她越想越呆,只能呆呆地站着。
一旁掌柜等了许久,失去了兴趣。他暗笑自己迷了心,竟将离奇故事当了真,便拿回纸笔,不在意地重新润了润笔尖,说道:“既然写不了,还是做些普通的活计吧。”
云乘月凝目站着。
庄夜看出不对劲,问:“怎么回事?”
她有些苦涩地开口:“我写不出字了。”
庄夜一愕,霎时紧张起来。他闭上眼,手指凭空写了几个字,便松了口气。看起来,他好像没有遗忘书写的技能,只是暂时修为被封,用不出来而已。
云乘月不去管他。她有些心烦意乱,但还算镇定。这些肯定都是傅眉做的。如果她要让她连书写技能都一并遗忘,那肯定有什么深意。就算没有……无论如何,她现在只能选择面对现实。
“掌柜的,劳驾,还有什么别的活计?”
掌柜笑笑:“我们罗城不比大城市,没那么多营生,只有东边招工多些。那里有些食宿帮工的杂活,还有些招去海边码头做事,酬劳高些,但就不在城里了。”
云乘月茫然地点点头:“噢……那好,我就去城东看看。”
庄夜坐旁边,暗中笑了笑,有点幸灾乐祸。下一刻,却见云乘月将目光对准了他。
“我去找工作,也带不上你……嗯,我要拿你怎么办?”
边上掌柜立即警惕,声明道:“先说好,我们医馆不缺人,也不让人待在这里过夜……实在是没有人手照顾的!”
“要是实在困难,就去‘济贫馆’问一声,说不定还能有一个空位。喏,往那头走,也在东边。快去吧快去吧!”
云乘月道了谢,赶紧搀起庄夜往外走。她有些担心,庄夜可是飞鱼卫,万一记恨上这掌柜的怎么办?
但多走几步,她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庄夜看起来很平静,好像还在思索什么。
“济贫馆……”他喃喃着。
云乘月看他:“你知道?”
庄夜默然片刻,忽地冷笑一声:“又不是只这偏远小城才有济贫馆,大梁天下哪里没有,白玉京里便有好几座,有什么稀奇!”
……莫名其妙又生什么气。
算了,懒得搞懂他。大约飞鱼卫都是这么奇怪的人。
他们顺利地找到了济贫馆。那是一座还算宽敞的小院,内里几间平房。看门的人很和气,问了他们情况,知道庄夜只需要住上十天半月,便点了头,说可以在二十人的通铺间里加一张床给他。
二十人的通铺,对飞鱼卫这种有品级的官员来说,实在艰苦。很多官员大概还会觉得被羞辱了,说不定要怀恨在心。
可庄夜表现得异常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