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忍心,垂眸无声一叹,眼底透出些许释然的笑意,索性环着她后背,将她搂在了?身前。
这一搂一抱,小半日两回,已是熟练了?许多。
“我这几日,抽空总在想?,待日后你若随我归北地,会?是何种光景……”
霍长歌玩闹够了?,便把扔了?满地的礼数又?再捡回来些许,她从谢昭宁怀中稍稍退出一些来,枕着他肩又?半靠着树,也不睁眼,只似梦呓般得呢喃道,“咱们最好、最好赶在霜降前便走,自中都去翼州,待入幽州时,便该立冬了?:燕山雪花大如席,片片吹落轩辕台——你该是从未见过冬日里那般大的雪……”(注1)
“只纵使雪再大,爹亦会?打着伞,在家?门前笑着等咱们……”
——她要给他一个家?。
谢昭宁正入睡,又?转醒,一颗心愈加让她搅扰得难以?平复,已再辨不出那里头到底在翻腾着甚么情绪,但觉她这寥寥一语,似比山盟海誓的情话更动人?。
对面树下,松雪挑着左眉,悄悄将左眸睁开?一条缝,唇角微不可见得轻轻翘了?翘——霍长歌适才那副无赖模样简直似曾相识得紧,与她幼年印象中的燕王霍玄一般,能将厚颜无耻翻手玩儿成夫妻情趣。
她倏然便忆起些旧事来。
她自己那年也只五六岁,霍长歌原比她还要再小上?一些,他们骁羽营幼时常随王妃时毓秀登上?容兰城墙观战,眺着霍玄城下与狄人?将领对阵。
霍玄骑高头大马单手控着缰绳,另一手悠悠闲闲将长-剑挽出耀眼剑花,操着一口夹杂北地口音的鲜卑话漫不经心得与人?对骂,噎得对方面色青紫回不了?嘴、又?打得对方弃甲落荒而逃,英明神武似天将下凡。
可有一日,霍玄也不知?怎得将王妃惹得恼了?,王妃抱着霍长歌出了?厢房就往府外出去。
霍玄连外袍都来不及穿,着一身中衣一路在她娘俩身后跟着,憋得脸色通红,也只来来回回高声大喊王妃闺名:“秀秀!秀秀我错了?!我知?错了?,秀秀!”
那一日,半个容兰城的人?都应声出来看笑话,骁羽营各个骑在府院围墙上?往外瞧,霍玄也不觉害臊,只厚着脸皮将霍长歌她娘追出一条街,才哄得她娘消气回府。
霍玄临近府门,还与路上?围观众人?坦荡笑着拱手,一副自觉居功甚伟模样,丝毫不嫌丢人?,却也“一战成名”。
破晓,天边适才翻出鱼肚白,骁羽营众人?已重振精神,正聚在树下用朝食,稍后便要上?路。
一只军鹰自高空啼叫盘旋后,一个俯冲,迅疾穿过遮天蔽日的茂密树冠,朝松雪肩头落下去。
松雪见状抬起一臂,着它落在护甲上?,从它脚上?信筒间取出战报,复又?着它飞起。
她搓开?那小指粗细的纸卷,只就着微弱天光打眼儿一扫,便叼着干粮忙往霍长歌身侧过去:“小姐!”
霍长歌正坐在树下生闷气,她一头长发被火撩得跟马嚼过一遭似的长短不一,她手又?笨,挽也挽得艰难。
谢昭宁掬了?水喂过马,便净手过来帮她,于她身后跪坐。
画眉、簪发,那原是婚后夫妻间才能做的事,谢昭宁就着逐渐在林间泛起光晕的晨曦,捧上?霍长歌那一头泼墨似的发时,方才后知?后觉。
他顿时心猿意马,便又?有些不自在,指尖僵硬地动了?动,挟着碎发无意识扫过霍长歌颈后肌肤,便闻她忍不住“噗嗤”笑一声,下意识缩了?缩脖颈,娇嗔道:“痒。”
谢昭宁指尖一颤,暗自红着一对耳垂,越发手足无措了?。
他本?亦是生手,生怕使力揪疼了?她,又?恐动作慢了?耽误时辰,还未挽出发髻便已额头见汗,松雪恰时递了?纸条过来。
那纸条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原是在说,不待霍长歌墨字旗相救,程渊已轻易脱出姚家?掌控,重夺凉州兵权,率兵往山戎境内直捣黄龙去了?,竟是未分出一兵一卒追击往中都来的山戎骑兵!
霍长歌与谢昭宁面面相觑一瞬,眼中俱是惊骇——程渊乃是弃文从武的儒将,孙女又?嫁作太子嫔,向来循规蹈矩又?竭尽忠诚,屠戮边塞一国原是天大的事,若无皇命再先,他万不敢做如此出格举动!
可若有皇命……
若有,这凉州兵变、山戎入境,恐原便是连凤举已洞察先机,遂推波助澜的一场戏!
他到底还晓得多少内情?
“陛下是欲趁机打残山戎,将其彻底吞下,而置三辅兵祸于不顾,如此得解西境百年忧患?”谢昭宁惊疑思忖,不禁道,“山戎之事,原不急在这一时,待了?结此番祸事,便大有可解之法?。只眼下竟行这两败俱伤的法?子,他是在——急甚么?不似他惯常所为。”
——急甚么?
谢昭宁一语霎时唤醒霍长歌前世模糊记忆,她眼前恍然浮起朦胧雾气,凭空凝出了?几道人?影。
她那时似如眼下一般年纪,兴许还再大上?一两岁,有日午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