泣。
霍长?歌好?气又?好?笑,只觉自个儿平日故作做作的闹腾劲儿与?她?一比简直小巫见大巫,啼笑皆非道:“喊够了便睁眼瞧瞧,别哭了。”
连珍这才恍然自个儿原还在霍长?歌马背上,并未如预想般,已被?甩脱出去。
她?颤颤巍巍睁眼,手还紧紧掐着霍长?歌手臂不放,蔚蓝天空高高悬在头顶,阳光化为金灿灿的光点撒在她?肩头,眼前广阔的草原虽还未焕发出春天的生机,但已给了她?一种朝气蓬勃的感觉,身?下起伏的节奏,似是大地心脏在鼓动,她?耳侧呼啸的风声?合着马蹄踏过地面的响动,像是一首激昂的战歌,她?突然觉得自己一时飘在天地间,一颗心似乎融进了风里。
那是一种她?从未体会过的感觉。
连珍怔怔坐在马背上,恍然便不是很怕了,她?直直望着远方,下意识发出一声?惊叹,掐紧霍长?歌的手也慢慢松了开来。
“若是不怕了,”霍长?歌游刃有余骑马带她?,还能敏锐觉察她?的异状,便在她?耳旁道,“你松开一只手贴着我手的位置拉住缰绳,不要?使太多?力气。”
连珍闻言鼓起勇气,便将手当真?放在她?手旁,一手握住她?拦在腰上的手腕,一手贴着霍长?歌控缰的手,五指僵硬收紧,轻轻拉住了缰绳。
“身?子也别崩那般僵硬,”霍长?歌见她?已放松下来,便又?笑道,“软一些。”
连珍便蚊讷似得应了,试图放松了腰肢,又?后知后觉自个儿竟紧贴着霍长?歌,像是坐在她?怀中。
她?从未与?人离得这般得近,霍长?歌远比她?还低小半头,身?子又?单薄,但连珍一瞬便觉,她?似乎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适与?平和,甚么都?不再怕了——身?后的姑娘生得超乎她?想象得强大,远比大年里头还要?伟岸似的。
连珍下意识便想回头瞧瞧霍长?歌,她?侧眸,余光一瞥,却瞧见她?们身?后众马奔腾,乌泱泱群马踏过地面,扬起灰蒙蒙的尘土,气势雄浑壮观。
连珍一瞬震撼得瞠目结舌,那是她?连做梦都?不曾幻想过的场景。
霍长?歌绕着场内跑过半圈,瞧见空档,便松了马缰,她?生怕连珍头次骑马,跑得久了身?子也受不住,复又?握住连珍的手,让她?松开了缰绳,揽住她?纵身?一跃,径直又?凌空跳下了马背,往外圈让了让,让头马领着群马继续撒了欢似得跑。
连珍下来时,腿脚果然已不听?使唤,身?形微一踉跄便被?霍长?歌扶稳了。
她?陡然升起些意犹未尽的感觉,不舍地望着那头马矫健身?姿渐渐远去,居然轻叹一声?,遗憾垂眸凝着自个儿适才拉过缰绳的手,缰绳那粗糙的触感还清晰停留在她?指尖。
“你抬头?”霍长?歌突然像是发现了甚么好?玩的东西似的,在她?耳畔一笑。
连珍正回味,闻声?抬眸,便见群马过后,谢昭宁亦飞快打马而来,他?单手控缰,骑在马上微微腾起了半身?,姿态舒展漂亮,脑后灿金发带与?薄兰披风搅扰在一处,肆意翻滚在风中,不似往日那般温润文?雅,华贵俊美中裹挟着飒爽英气扑面而来,隐有冷冽肃杀的味道,像是一把已然出鞘的剑,剑锋迎着夕阳斜斜插-进了天地之间。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谢昭宁,亦一息勾起她?故意隐在恐惧之下的记忆,她?似恍惚间又?看见了大年初一夜里杀伐果决的谢昭宁,刀锋下累了无数的人命,鲜血喷薄出漫天的赤雾,连珍遽然忆起霍长?歌昨日亭中那些话,倏得顿悟。
她?原从未明白为何天要?生得这般高远,地又?要?生得那般广袤,狭窄的一方侧殿已然足够她?生活,她?从不觉得自个儿需要?走?出宫门负手立于天地之间,去感慨天高地广,而如今却终于恍然为甚么有人想要?挣脱这红墙青瓦,也终于懂得外面到底有甚么不一样的东西会勾着他?们的心神,只这般心似飞在风里的感觉,与?只身?似剑横插天地间的姿态,便不是那狭窄的一方宫殿所能给与?的。
外面的天地必是比这一方马场要?广阔上许多?许多?,他?们可以悬剑打马、引吭高歌,追着日出直到日落。
地阔八荒近,天回百川澍。筵端接空曲,目外唯雰雾。(注1)
连珍霎时眼眶一红,鼻头酸酸涩涩得又?想哭,只她?颤抖着双肩强行压住了哭意。
片刻间,谢昭宁已到得她?们身?前,他?一勒马缰,身?下白马瞬时嘶鸣,跃起半身?止住奔跑动作,他?覆额长?玉上那云鹤随一缕阳光一转,便似要?振翅飞起似的。
谢昭宁抬腿利落下马,整个人比平日耀眼许多?,脑后的灿金发带斜斜搭在肩头,似发间裹挟了一线黄昏的微光。
“又?胡闹……”
谢昭宁未算到霍长?歌半途便下了马,未截住她?,他?胸膛上下起伏,担忧又?气急,先蹙眉斥了霍长?歌一声?,语气不见严厉与?恼怒,只蕴了满满的无可奈何,想恼又?狠不下心去,语气半飘半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