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下站起了身,哽着喉头艰难动了动,竟抱着他那外裳,怔怔瞧着床榻旁霍长歌适才坐过的位置,直直站到了破晓,一缕天光透过窗纸照进来,缓缓点亮了屋内。
谢昭宁便在那道天光中,仿佛明白了甚么。
翌日深夜,亥时?定昏,四下里一片寂静,只偶尔可闻北风呼啸。
谢昭宁长发以水蓝发带束了斜斜搭在左肩前,一身丹青兰的华服银丝杂了彩线,缀在左襟上细绣了只赤顶墨尾的云鹤静静立在水泊边,整个人虽坐在黑暗中,却亦现出明显温润清贵的气度来。
他怀抱手?炉正襟危坐,围着圆桌守在窗前,桌上正中摆放的那茶壶里的水该是仍温热着,手?边一杯清茶腾着缕缕白雾,挨着茶壶还摆放着一盘糕点,各个制成?粉莲模样,好看得紧。
倏然,窗扇被?人悄然掀开一道缝隙来,有?身影“咻”一下随寒风一并吹入了室内。
他头也没回?,闻见响动便无声温柔笑了笑,背对?着那人说出口的话?却是:“我?若今日与?你说,我?心意未曾改变,你又待如何??”
霍长歌:“……”
“你——”霍长歌身形还未站稳,便得他这么一句,当即便想恼,可“三?顾茅庐”又是她自个儿说出的话?,没理由与?他现下就发火。
“我?明日再来!”她闷闷不乐转身又去掀窗扇,虽强自压下一腔愤懑,但到底掩不住失落又想与?他闹一闹脾气,嘴上便仍与?他讨便宜道,“你就不怕我?这频繁来去,万一让你手?下巡夜抓了,你下大狱捞我?呢?”
谢昭宁原听见她复又开了窗便有?些坐不住,正紧张,生怕她当真走了,闻言唇角止不住往起扬,眼底笑意愈发得明显,便又八风不动,只沉了心背对?她坐着。
霍长歌见他始终不应,自心头突然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来,重重“哼”一声,转头正要走,却见一缕月华清辉穿过窗缝,直直落在谢昭宁身上,霍长歌侧眸过去,倏然便觉似乎有?甚么地?方不大对?劲。
她狐疑掏了火折子出来吹燃了,快步往他身侧过去,火光环着他周身一绕——
“你逗我??!你穿成?这样,大半夜还与?我?备下茶水糕点,明明一副促膝长谈模样——”霍长歌简直难以置信,杏眸圆瞪嗔怒道,“学坏了你!”
“平日总你捉弄我?……”谢昭宁轻笑一声,替她吹熄了火折子,又拉开圆凳着她坐下,倒了杯热茶与?她,又将怀中手?炉递给她暖手?用?。
霍长歌一瞬羞恼,不领他情,故意越过茶盏,伸手?取了个荷花酥。
那荷花酥层层酥脆,咬上一口,粉色莲瓣便碎成?了渣,簌簌往下落,内里绵软的红豆绒裹着桂花的香气,是她最?为喜爱的口味。
霍长歌将那口糕点抿在唇中,突然就不气了,怔怔想,他怎晓得自个儿甚么口味呢?
似乎有?甚么东西稍纵即逝,霍长歌想抓又没抓到,那感觉古怪得很。
“你与?我?二姐并不相?像,她不如你敏锐心细、七窍玲珑,”她正怔忡,谢昭宁猝不及防轻声却道,“她若被?我?如此捉弄,必瞧不出端倪,只追我?身后打打闹闹,试图讨回?场子,她直来直往惯了,总是忘却自个儿原是生在这红墙青瓦中的公主……
“幼时?无人与?她多加计较,可年岁渐长,规矩一层一层压下来,便将她压得茫然无措,总是说错话?、做错事还不自知……”
他那话?其实颇为唐突,暗藏深意原是想说二公主是真胸无城府,霍长歌却能见风使舵。
霍长歌品得出这层含义,却也不恼,只觉他话?中蕴着浓重的哀伤,在哀悼二公主那一份错生在皇家的耿直心性,却未有?贬损她的意思。
“那她到底是怎么死的?当年陛下对?外宣称,二公主乃是出宫染了痘疾,方才数九寒天里不治而亡……”霍长歌似乎觉察出甚么,将手?中那糕点放回?瓷碟中,凝着谢昭宁,轻而郑重地?问道,“她说错了甚么话??有?关前朝的?”
“你当真想知道?”谢昭宁与?她黑暗中对?视,见她郑重其事一点头,便沉沉喟叹了一声,“故事很长——”
故事很长,原得从新?旧王朝政权交迭的那一日说起。
那一日,大陈的小皇帝去冠散发,着麻布衣,下罪己诏,光足捧着传国?玉玺,在街道两侧百姓的注视中,一步步行过京城长街直至城东,下令打开了东城门,卸掉一身帝王的尊严,跪在连凤举大军前。
那小皇帝原不过是临危受命——老皇帝荒淫无度惯了,见连凤举大军即将兵临城下,方才后怕,自个儿收拾了细软连夜跑了,将只十六、七岁的太子推出去送死。
小皇帝自知回?天乏术,又不愿再起战火连累汉人百姓自相?残杀,便自愿将江山交于连凤举,就此止戈,条件只有?一个——连凤举需善待他赫氏皇族其余兄弟姊妹。
他们这一代皇族诞生于破败山河与?战祸中,年纪最?大的便是太子,十几岁的少年郎,还未来得及与?老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