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苍白阴郁。
“奴婢见过五殿下。”南烟心下一惊,忙驻足与他行礼,嗓音微微发颤,颇有些惧他的模样。
“这是匆忙要往哪里去?”连珣眯眸将她揣度似得上下仔细一打量,见她长袖挽在腕间,袖口还沾着水,便慢条斯理问她道,“这个时辰,不用伺候主子的么?”
南烟闻言一滞,小心翼翼抬眸,便见连珣稍显稚嫩的眉宇间虽蕴着威仪,偏生又朝她笑得漫不经心,压迫与抚慰复杂交织,越发显得他难以捉摸。
“小郡主昨日夜里哭红了眼睛又吹了风,现在双眸些许得肿,”南烟艰难一动喉头,迟疑只在一息间,便似不敢与他直视般,低头唯唯诺诺地如实道,“婢子与郡主去寻些药。”
宫中无不透风的墙,过不了半日,霍长歌昨夜那境遇便要传得满城风雨,她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日,不若实话实说了,还能在连珣面前落得一个忠于旧主的好名声。
“哭了?”连珣忍不住“噗嗤”轻笑,苍白面色顿染薄霞,莫名愉快了起来,却是再未多问,只转身兀自前行往正殿过去,侧眸与南烟意味深长笑着道,“去偏殿寻你妹子吧,她那里旁的兴许没有,只活血化瘀的膏药确实多。”
他说到末尾嗓音骤然一敛,压着那尾音压出了意有所指的暧昧意味。
南烟眼神一震,脸色霎时难看,却只能低头蚊讷似得应一声。
寒风卷起地上薄雪绕着她周身一转,便见她浑身颤抖着,似隐隐压着哭腔与连珣单薄背影道:“谢,谢殿下恩典。”
南烟去过一炷香便讨了药回来,那药膏色泽清亮,盛在拇指高的一罐白瓷瓶中,气味芬芳馥郁,内里似添有不少花草借以中和苦涩药香。
她挖了些药膏出来捂在手心里,待其温热融化了,便俯身与霍长歌眼皮上仔细抹了抹,指尖力道轻柔和缓。
南烟来去匆忙,身上还残留着禀冬风雪的凉意,霍长歌便颇承她的情,闭着眼,鼻尖轻嗅,笑着与她道:“好香甜的味道,这是哪个太医配的药?心思倒格外精巧。”
苏梅正在一旁绞了帕子递与南烟擦手,便见南烟接帕子的手顿了一顿,方才边揩着手心里的药,边僵硬与苏梅感激一笑,又若无其事地回霍长歌道:“是从婢子亲妹子那里讨来的,她那人素来多愁善感,夜里思乡总哭鼻子,药备得齐全。怕也是主子体恤她赏的,婢子没细问。”
她们姐妹俩原是姚家的家生子,自打跟着皇后入宫,便已有十几载未曾归家,确实想念父母,旁人还有放出宫去的一日,只她二人怕是希望渺茫,主子若是怜惜或许会指门亲事让嫁出宫,不然便要陪着主子在这宫中直到年华老去。
霍长歌闻言唏嘘一声,又感慨一叹,虽瞧不见南烟神色,却也敏锐闻出了一丝言辞生硬的味道,只没多问,待眼皮褪了些许红肿,能见人了,便换过衣裳,嘱咐南烟留在侧殿烤火歇息去去寒,自个儿领着苏梅去正殿。
第14章 恩典
正殿内,皇后正坐着与下首大宫女夏苑说着话。
夏苑同南烟一样,原也是皇后从家中带来的,比皇后还年长上几岁,眼下唇角已爬了少许细纹,尤其鼻翼两侧纹路深陷,面相稍见严穆,亦有些显年纪了。
皇后嘱咐夏苑将煮好的饺子送往各宫中,见霍长歌进来,抬手招了她上前,指尖一点她眼皮儿,抿着唇端庄笑道,明知故问:“远远就瞧见了你这俩桃子眼儿,昨日怎得就哭成这副模样了?谁惹了你?”
“我不喜欢三哥哥,”霍长歌就势一撩衣衫,往她身前地上一坐,仰头可怜巴巴得将错就错道,“他摔我灯,我讨厌他。”
“孩子话。昭儿性子宽和温雅,平日举止亦最为得体,定不是故意的。”皇后点着她鼻头温婉地笑,“可他也已赔了你,夜里宫人都瞧见了。”
“那是对旁人,可不是对我。他一见面就扔我人,现在又扔我灯!”霍长歌不依不饶翻起旧账,蹙眉撇唇,怏怏不乐道,“赔了又怎么样?长歌就是气不过。”
她本就生得一副粉雕玉琢模样,生起气来反倒越显眉目生动。
皇后只瞧着她笑,颇纵容,半晌后敛了笑意,方才语气稍显严厉得嘱咐她:“姑娘家要不得小家子气,原还是得大度些。待会儿若是陛下来,可不敢这般说。莫说陛下最不喜人小肚鸡肠,便说昭儿性子温润和善,陛下往日很是疼他,年年轻轻便让他担了宫中要职,比璋儿还高上半阶。再过得几年,都检点退下,昭儿想来便是要接替他位子统领禁军的,容不得你挑三拣四。”
霍长歌:“……”
——可拉倒吧,莫说前世待都检点寿终正寝,这位置便也空悬,名存实亡了,便说谢昭宁就算官职高过连璋半阶,便能压得住他?
如此行事,不过是挑得他兄弟俩越发不睦罢了,倒便宜了连凤举与自个儿搏了个好名声。
“……嗯,”霍长歌虽暗自腹诽,但她进宫小半月,到底还从未见皇后翻过脸,见状意外一滞,便迅速乖觉点头,故作讪讪道,“长歌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