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同院的李昌仪敬佩她,觉得云氏是一个有骨气的女子。
她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云氏敢。
云氏前后脚跟王妃有孕,突然复宠,瞬间变得扎眼起来。她难以置信地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我,我这是怀孕了?”
“夫人,您已经怀孕了三个月。”
云氏恍恍惚惚地看着大夫离开,隔壁的李昌仪探头往这里看,不出数日,消息传遍了整座王府。云氏突然回忆起自己曾经的丈夫,那是一个很好的男人,温柔体贴,对她很好,她想给他生几个孩子。
但高澄把她抢走了,还让她怀孕。
她厌恶仇人,连带为他生育都不愿。有一次李昌仪捧来了“安胎药”,说是王妃赐予的好药。
李昌仪欲言又止的眼色,云氏看懂了,有人不想要让这个孩子留下来。
只要她喝下这碗药,肚子里的孩子肯定活不下来了。
云氏犹豫了好久,屡次把药递到嘴边,却喝不下去。她感受到小腹的胎动,应当是孩子在她的身体里翻了个身。她好像听到了孩子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强壮有力。
这是她的孩子啊。
她怎么亲手杀了他(她)呢?
她……下不了手。
在梦里,她看到了一个男孩跑过来,喊她娘亲,要她抱他。然后一恍惚,她看到战场上有一位将军,脸上带着鬼神的面具,虽然看不清他人的相貌,但云氏感觉这位将军就是她的孩子,他的手里握着刀,浑身都沾着血,似乎是撑不住了。
“这是我的孩子吗?”
“他会是顶天立地的人啊。”
午间小憩后,那碗药被云氏倒到了花盆里,又往里头撒了一把猫屎,掩盖住浓郁的药味。她穿着宽大的衣裳,努力缩小在后院的存在感。多亏李昌仪帮她,每次王妃元氏问起,李昌仪都说园子里的那位已经把药喝完了。
“可是你亲眼所见?”
“是。”
“那就下去吧。”
云氏不笨,每次李昌仪被王妃召唤,回来必定会得到赏赐的新衣裳或者新首饰。李昌仪耀武扬威地过来炫耀,看似无脑,实则提醒她,王妃跟她做了交易。
至于是什么交易,能给那么多的好东西?
恐怕是人命交易了。
云氏“哎呀”一声,只听到有重物落地的声音,外头的丫鬟婆子们进来,看到地上有一大滩血,主子已经跌倒在地上。云氏说腹痛难忍,来过两次红,她问人要了月事带,经常垂泪,说孩子要保不住了。
“我的孩儿啊——”
“是谁害了我的孩儿——”
云氏哭得伤心,居然把高澄引过去,好生安慰了好久。王妃的身子已经重,听闻清兰园的那位不好,人家把喊了王爷过去。
元氏顿了顿,没有说什么。
这是她的第二胎,她相当看重,渴望一举得男。因为她头一胎生下一个女儿,已经让她十分失望。
女儿有什么用呢?
王妃想要生儿子。
高澄有庶长子,已经叫人十分丧气,元氏不敢对长成的庶子动手,但侍妾腹中的胎儿还不算人命。
她不想让庶子出生。
王妃生产在前,生了一个健康的男孩。当天晚上,云氏才派人过来汇报,说她生下一个男孩。
“可恶!”
元氏恨极了,她竟然被云氏瞒过去。那个小贱人装得一脸清高,却把王爷哄得跟什么似的,那还得了?
在王妃的安排下,堂妹元玉仪“偶遇”高澄,彻底把王爷给迷住了。元玉仪虽然是宗室庶女,但曾经沦为孙家的家妓,上不得台面,只能充作高澄的外室,不能构成威胁。
等高澄一死,树倒猢狲散,元玉仪卷着钱财逃走了,府里的日子十分艰难。同一个园子的李昌仪没有孩子,她有谋算,说要去侍奉娄氏。
临走之前,她过来问云氏,说要不要一块儿过去。
云氏摇了摇头,道:“我有阿瓘,老人必定不会抚养。独留下孩子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她的儿子非嫡非长,娄氏肯定不会看重这个孩子。这是大户人家的规矩,嫡子还在,长辈抚养庶子,过分溺爱,这就是乱家之源。
娄氏精明,肯定不会这样做的。
云氏放不下儿子,王妃元氏被新帝高洋封为文襄皇后。文襄皇后在宫里生活,嫡子高孝琬被封为河间王,在城中居住。
她的儿子高孝瓘像是隐形人一样,没有爵位,半分家产都没有,只能依附嫡兄河间王生活。河间王脾气暴,对弟弟打骂,也是常有的事情。
云氏留意到儿子的衣裳破了,欺负他的人除了高孝琬,还有谁?
她默默地让儿子换下衣服,然后给他缝补好。她留意到儿子说过的九叔,仿佛想到什么,她把儿子给的一角金豆子缝在他的衣领上。
“娘,你不买药吃吗?九叔说给你买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