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孩子,前头的儿子夭折了,现在只养着一个女儿潘金鹿。
杨氏拿帕子挡着脸,哭泣道:“是我没用,老爷何不纳几房清白人家的姑娘回来?”
潘岳摇摇头,自嘲道:“我的俸禄不高,哪里还能养得起那么多人口?何况生女儿也不错,贾公生了那么多女儿,现在站出去多风光啊。”
贾充的大女儿是王妃,小女儿是皇后,三女儿是王妃他妈。府里最不起眼的二女儿,嫁的夫婿也是有爵位的。
洛阳城生女娃的人家,都羡慕死了。人人以此为目标,巴不得自己家里的姑娘也能飞上枝头当凤凰。
这话说得轻巧,但谁家有这样的大运气呢?
潘岳摸了摸脸,他那么帅,说不定还真有这种运气。
女儿金鹿随他,生得俏丽可爱,整条街上的小姑娘都不及她半分灵秀。金鹿爱读书,潘岳手把手地给女儿开蒙,教孩子认字写文章。
反正他没有儿子,当小官也没什么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还能省一把请女夫子的钱。
只是最近潘岳变了,他频频外出聚会,回来的时候身上有酒味。他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整个人自信起来,眼中神采奕奕。
杨氏对丈夫的这种状态,表示怀疑。
“莫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回来直说吃饱了,莫非是有女人给他做饭?”
“金鹿,你爹怎么还不回来呀?这天都那么晚了。”
杨氏并非是毫无心计的女人,她以弱示人,让潘岳心甘情愿地守着她一个人过日子。家庭婚姻中唯一不如意的地方,便是她长子夭折,如今只得了一个女儿。
她都四十岁了。
虽然嘴上说着给丈夫纳妾,但杨氏是怎么都不愿意的。她给女儿金鹿穿上男孩的衣裳,十二岁的姑娘发育晚,一张小脸唇红齿白,但金鹿的个头长得快,看着就像是洛阳城最毓秀的美少年。
杨氏吩咐道:“过几日你爹出去耍的时候,你就远远跟着你爹,看他最近都爱去哪里。若别人问你是谁,你就说你叫潘金炉,是你爹的儿子。”
金鹿的名字太女儿气,倒是金炉像男孩一些。
小姑娘机敏地点头,她也好奇爹爹最近总是去哪里。
她央求爹爹带她一起出去玩,可是爹爹说,那里都是贵族老爷们的聚会,她不能去的。杨氏一听女儿转述的话,就更慌了。
有钱的男人们聚在一起能干什么?
还不是吃喝嫖赌嗑药吹牛逼!
金鹿也知道利害,她一向跟她娘站在同一阵线上,想要把爹爹从“学坏”的路上拉回来。学好是一辈子的事情,但学坏只要三天。
女扮男装的姑娘像是小尾巴一样,远远缀在潘岳的身后,寻摸到洛阳城的一处宅院。守门的大哥看着很凶,腰间还挎着刀,门外车水马龙,有好多有钱老爷在门口下车,步行进去。
看着真像是一个销金窝。
金鹿捂着嘴巴,心中大大震惊。她先跑回去家里跟娘亲汇报情况,估摸着聚会散场后,她又跑回去宅院的门口蹲着。
她爹出来了。
她爹在跟别人谈话。
别人在恭维她爹,说了许多好话。
她爹很开心,笑得牙龈都露出来,像个大傻逼。
等贵族老爷们都走之后,金鹿咬着牙,想要混进去宅院里一探虚实。她摸着自己一马平川的前胸,心中百感交集,她的外表看着是男孩的模样!
别人应该看不出来。
她故意跑过去问门口的保安大哥,说她是来找父亲有事。这“小子”生得俊俏,旁人不知道她是女儿身,倒是如实相告:“潘大人刚走,不在这里。”
“请问这里是做什么的?看着真热闹啊,我能拜访这里的主人吗?”
“这里是文章会,最近都在聊《汉书》。”
只见一个年纪与金鹿差不多大的少年从宅子里走出来,他生得比她高了一个头。少年穿着丝绸衣裳,腰间坠着一块光滑通透的好玉,看着真像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大葱一向好学,听闻这人是潘岳的儿子,倒是有心结交一二。
潘岳的文笔好,为文章会二十四友之首,连大才子左思都甘拜下风,承认自己的才华不如潘岳。都说虎父无犬子,潘岳儿子的文学水平应该也不错吧。
大葱热切地问:“你叫什么名字,读过《汉书》吗?”
“我,我叫潘金炉,也读过《汉书》。”
小姑娘吓了一跳,幸好她读书多,这会儿和同龄男孩交谈才不会露馅。《汉书》的主要作者是东汉史学家的班固,等班固一死,书还没著完,于是汉和帝下令让班固的妹妹班昭补写“八表”,而马续补写《天文志》。
“只是我不喜欢班昭。”金鹿忍不住说了一嘴,“她写的《女诫》真烦人,但是读书的姑娘们都要学。”
潘岳自然不可能给女儿讲《女诫》的,但金鹿她妈会啊。妻子杨氏是大儒杨肇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