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峦枝一听就知道这番故事大概三分真七分假,同样的事情换一种说法说出来,意思完全不相同,这种春秋笔法糊弄真正的小姑娘大概够了,但来她面前卖弄还是差了些。
她毕竟也是在官场混过的,尤其是在工部的时候,她职位虽低微,但却也因此需要与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人精见了不知道有多少。
小时候伺候的老嬷嬷肯定是确有其人,但为何她偏偏被成贵妃收留?这么好几年,成贵妃从她这里又知道了多少先皇后和朱炯的事情?不说怕不怕新主人忌讳,已经在那里安稳呆了三年了,为何又迫不及待要回来,因为她关爱小主人么?可如果是真的关爱,又怎么会做出当众自尽的举动?
若她死成了,一个“不念旧情,逼死旧奴”的污名朱炯是逃不掉的。
谢峦枝一脸感动的样子,“嬷嬷,多谢你和我说这些,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她心道,成贵妃的确心思缜密,自己这样一个以后还不一定能用上的小宫女,也要提前留好后手,若非碰上的是朱炯这个心思更深手段更狠的,又若非她的二皇子运气差了些,也许她真的可以得偿所愿。
站在明泽堂的大门前,谢峦枝抬首望着上头的匾额。
谁能想到呢,就是这样一个荒凉之所,里面正关着未来帝王,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性情如何,但从他后面的行事作风来看,至少现在他也绝对不会是软弱好应付的就是了。
兔子哪怕在绝境也不可能变成老虎的。
她定定心神,抬腿迈入了大门,坚定地向内走去。
很快,她在院子里见到了第一位熟人,朱炯的贴身内侍——八宝,未来的代王府大总管,皇宫总管大太监。
他现在才约摸十六七岁,长相很平凡,属于走在路上丝毫不会引起别人关注的类型。
但谢峦枝知道这位八宝公公可不是个简单角色,手腕老练,做事圆滑,后来将偌大皇宫打理得滴水不漏有条不紊。
他对朱炯极为忠心,堪称朱炯的头号忠犬,谢峦枝觉得他是将服侍朱炯当做毕生功业来做的,即便是自己的性命也不会顾惜。
谢峦枝对他屈膝行礼,“大人,我是新分来的,我叫阿峦。”
八宝回了个礼,极为客气地对她说:“你就是这次新来的宫女?我是殿下的侍从,不是什么大人,你直接叫我八宝就可以。”
“八宝公公。”谢峦枝应了一声。
八宝又问,“听说你是今年刚刚被采选入宫?”
“是的。”
“你是哪里人?”
“岷县人。”
“你今年多大?”
“十三岁了。”
八宝从她的容貌上就知道她年纪不大,但没想到比大殿下还小一岁。
“年纪有些小啊……”他低声沉吟。
“公公,我虽然年纪小,但什么事都能做的。”
不管怎么样,一个态度诚恳,看着又模样灵巧的小姑娘总是很难让人讨厌的。
八宝觉得,若真是可信的,调教得当,来贴身伺候他们殿下倒也不错,现在殿下的日子实在太清苦了,根本没有一位皇子应有的排场。。
但他还不敢下定论,得朱炯亲自做决定。
“先随我去拜见殿下吧。”
第7章 少年朱炯
绵福宫内,延平帝穿着一身家常衣服,怀里抱着二皇子正在逗弄他,成贵妃陪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纤细的手指不紧不慢剥着一颗橘子。
延平帝把二皇子高高举起,待他笑出声再放下,如此反覆。
“阿父!阿父!高!”二皇子的口齿还不是很清晰,一个劲地喊再高些。
二皇子的笑声接连不断,把整个宫室都渲染得十分热闹。
“好了,昭儿,不要一直闹你父皇了。”
“陛下,歇歇吧。”
成贵妃示意乳娘把二皇子从皇帝怀里接过来,递上自己刚刚剥好的果肉,“昭儿又变重了,可不像以前那么轻巧了。”
“是啊,昭儿长得真快,一眨眼已经这么大了。”延平帝似有感触地说,“趁着朕还抱得动,多抱抱他,长大了就不行了,昭儿他也最喜欢朕把他举起来,底下人不敢陪他玩,只有朕这个当爹的可以满足一下他了。”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另一个儿子,在他很小很小的时候,也是每次被自己举起来都会很满足。
他有些迟疑地问:“大皇子那里——”
话刚问出,贵妃就很贴心地说到:“这里有件事正想和陛下说呢,大皇子虽然是为先皇后守孝,应以简朴清净为上,但只有一个太监伺候也委实不像样,我就想着再给他安排个宫女,做些细致活,不能让大皇子受委屈。”
“刚好现在宫里采选宫女,这一批里面有个顶顶好的,所有嬷嬷都夸她伶俐,我便安排她过去了。”
延平帝嗯了一声。
成贵妃又道:“其实刚进宫的用起来不如现成已经调教好的,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