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下白瓷碗六、七毛一个,带点花样的一块左右。卖家怕路途颠簸摔碎,便用粗草绳和旧报纸将十个碗捆一块儿整卖,称作“一轴”。
要是想零买两三个碗,就得稍微加点钱。 “行。”唐墨应了声,揣着钱出?门上?街,姜冬月则继续在?家里切菜。
以前没条件,一锅冬瓜熬菜就能打发看庙会的亲戚,现在?条件高了,必须额外准备凉拌黄瓜、皮冻、火腿等?盘子?,否则容易显得抠门。
唐笑笑压完水,进屋瞧了瞧睡成小猪的弟弟,出?来?蹭到姜冬月身边,小声道:“妈,我们晚上?去看戏吧好不好?”
石桥村每年唱三天?大戏,从二月初五到初七,分别是上?午一场、下午两场和晚上?一场,锣鼓声传得老远,特别热闹。
听同学?说晚上?的戏最好看,有许多彩灯,还有腾云驾雾的白烟,和西游记里面神仙一模一样。但爹妈都怕她天?黑出?门被拐子?迷走,所以唐笑笑只在?白天?跑戏台看过两眼。
“去吧去吧~”唐笑笑晃来?晃去地撒娇,“我保证不乱跑。”
闺女后天?开学?,明天?晚上?得早睡……姜冬月稍一想便答应下来?:“行,今天?晚上?就去。”
“太好了!”唐笑笑欢呼着去找自己的小钱包。晚上?她不但要听戏,还要买荧光棒,嘿嘿嘿。
石桥村的戏台离大队不远,据说是解放前乡绅地主?们凑钱搭的,面积很不小。虽年代有些久了,但高高的棚顶上?横木交错,等?戏班子?沿旧轨钉牢铁丝,拉上?各色一垂到底的布幔,再?将红黄绿紫的灯光一打,不用敲锣就能引得全村老头儿、老太太搬板凳抢着往前坐。
今天?头一场夜戏,过来?看的人尤其多,姜冬月和唐墨拖儿带女地左挤右拐,好不容易将高背椅找了个空隙放好,戏台两侧的锣鼓已经咚咚锵锵地敲起来?。
“前面扒着戏台的是谁家孩子??快轰下去,挡住后面人了!”
“晚上?看戏就是气派,刚走过去那老旦瞅着跟仙女似的。”
“唱的《秦雪梅吊孝》还是《风雪配》?”
“那牌子?上?写的啥?什?么花……”
越发急促的锣鼓声中,一位背插三杆旗帜的老生提膝摆手?,从深绿布幔右侧踩着鼓点绕戏台走一圈,最后在?正中央站定,朗声念白:“我乃荆州人士——”
他边说边伸手?捋胡须,五指张开却摸了个空,登时愣住,眼睛瞪得好似俩铜铃。
“哈哈哈哈哈!”
“快下台找家当!哈哈哈哈!”
乡亲们哄堂大笑,那老生也垂手?顿足,十分懊恼地沿着戏台又转半圈,然后做了个捋胡须的动作,重新念白道:“荆州放粮刚回来?,一急忘了带胡才!列位稍后,稍后呀呀呀~”
老生大步隐入幕后,闹台锣鼓热热闹闹敲起来?。与此同时,深绿布幔缓缓向两侧拉开,露出?一片凉亭和几丛假花。
“九尽春回啊~”穿着粉红衣裙的青衣袅娜登场,甩了甩水袖便咿咿呀呀唱起来?,“九尽春回梨花开,紫燕成双又一载……”
这青衣扮演的是一位当家主?母李氏,头顶朱翠在?灯光下亮晶晶的,唐笑笑越看越羡慕,小声道:“妈,我也想唱戏。”
姜冬月笑道:“等?你以后长大了再?说吧。”
“……”
唐墨顿了顿,抱着儿子?没吭声,心想闺女学?啥也不叫她学?唱戏。他小时候见过戏班子?在?地里练习,男娃女娃个个瘦伶伶的,还得拼命翻跟头。
有谁翻不过去,班头就伸棍子?狠打,忒受罪。
唐墨听着婉转的唱腔思绪飘飞,嗖嗖嗖地在?脑子?里给唐笑笑规划了不下十种将来?,哪个都觉得不够好。
姜冬月在?旁边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从前她一心干活挣钱,很少闲下来?休息,别说专门跑出?来?听夜戏,就是在?家看电视手?里也得搓棒籽儿或剥花生。
后来?孩子?大了缓过气,戏台却年久失修漏雨,乡下戏班子?也渐渐少了。村里一合计,干脆把这片地方?推平,装了两个太空漫步器充作“健身广场”,经常有小孩成群结队地玩耍。
然而此刻戏台仍是众人目光的焦点,一位蓝色裙衫的青衣刘氏正单手?叉腰,和李氏吵个不停。
一个说我是张生三媒六聘的原配,在?家守候十六年,他死后骸骨须归宗,一个说我在?梨花庵和张生私定终身,为他生儿又送终,你自去立个衣冠冢便是。
俩青衣互相对骂,清亮嗓音衬着密集如雨点的锣鼓,越发听得有趣,连唐墨都竖起了耳朵。
可惜正听得入神,唐笑安忽然拍拍他胳膊:“爹,我想尿尿。”
“憋住啊,爹领你去树后面。”唐墨赶紧起身,抱着儿子?朝空地边缘的大柳树走。
结果刚过去唐笑安又说不想尿了,改要爬树摘柳条。
唐墨:“……”
原来?尿尿是假,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