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郦摘下面具和薄纱,将散落于鬓边的一绺发丝撩到耳后,道:“我是前周遗民。”
潘玉笑了:“所以从一开始你就是故意接近我的?”
鱼郦走到她身前,弯了腰盯住他的眼睛,声若幽叹:“潘小将军,咱们可得讲些道理,自打第一回 见面咱们两是谁接近谁,谁缠着谁?”
潘玉一时语噎,脸涨得通红。
嵇其羽听不下去了,冲潘玉道:“你还说,若不是娘子和我,你现如今早就去见阎王了。你看看你那叔父,生死面前他管你吗?早就跑得影都没了。”
潘玉耷拉着脑袋,一副深受打击后的落拓模样,半晌才仰头问鱼郦:“莲莲说叔父杀了她的父亲,这是真的吗?”
鱼郦点头:“不光是平南将军李毓,还有虎贲将军敖建阳,甚至连玄翦卫都统蒙晔都是死在你叔父的手里。”
“叔父为什么要杀他们?”潘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问。
鱼郦道:“因为一山容不得二虎啊。那两位将军是明德帝生前的心腹爱将,皆是手握重兵的,蒙都统更不必说,玄翦卫上下皆听他调令。只要他们活着一日,蜀郡中的前周遗民就不会奉相里舟为唯一的主公。”
潘玉神色怔忪,眸中星光点点,像是快要哭了,他又问:“那你是谁?”
鱼郦莞尔:“我说了,我是前周遗民。”
潘玉知道她没有对自己说实话,可也不想再追问,他起身,掸掉衣袍上的尘埃,趔趄地走了几步,忽得想到什么,又回过头来道:“你刚刚说我叔父残杀前周大将是因为一山容不得二虎,那我想问问你,当初成王和我爹战死,这事跟叔父有没有关?”
鱼郦垂眸深思,摇摇头:“我不知道事情真相到底如何,但是据我分析,成王和你爹的死应当与相里舟无关。毕竟那个时候成王军队势如破竹,哪怕卑劣如相里舟恐怕也做过复国的美梦。”
而今前周遗民对相里舟俯首听令,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他们曾经在成王率领的精锐上看见过复国的希望,而成王死后,他的所有兵马皆归相里舟调遣,大家更容易把对成王的期望转移到相里舟的身上。
只可惜,成王是真英雄,相里舟则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潘玉舒了口气,“谢谢你。”
他要走,鱼郦叫住了他,“你若要谢我,有一件事可以替我做。”
潘玉坐回蜀王像前,道:“你说。”
邑峰上还有许多昭鸾台姐妹,潘玉曾有过要救她们于水火的念头,鱼郦希望他能帮帮她,想办法将她们送下山。
“如果有人实在不愿意走,你也不必强求,只管送想离开的人离开,离开之后的事也不用你操心,山下自有人接应。”
鱼郦目光莹莹看向潘玉:“这些姑娘同成王、你父亲、平南将军和虎贲将军一样,都对大周忠心耿耿,唯一的区别就是她们还侥幸地活着。可若置之不理,任由她们继续留在邑峰上,只怕最后她们的结局也只有死路一条。”
潘玉想起父亲,心痛如刀绞,咬牙点头:“好。”
众人回到药庐已是后半夜。
万俟灿和慕华澜还没睡,点一盏孤灯等鱼郦和嵇其羽回来,好容易等到,却见嵇其羽带去的守卫全都受了伤,万俟灿连夜将伙计们都喊起来,烧水煮药。
慕华澜隔衣摸遍了鱼郦全身,确认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又来问嵇其羽。
哪怕排在鱼郦后面,嵇其羽仍旧受宠若惊,他低了头,羞答答地说:“倒是没有受伤……”
“好,没受伤就好。”慕华澜拄着拐杖去院子里帮着伙计添柴。
嵇其羽愣愣看着她窈窕纤细的身影,半天没回过神来。
鱼郦忍不住笑出了声。
嵇其羽着恼:“你这是在嘲笑我吗?我今日可全是舍命陪英雄,你是英雄,我至多就是个狗熊。”
鱼郦敛笑,郑重道:“谁说的?嵇尚书为大义甘冒风险,是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嵇其羽霎时美滋滋飘飘然,心道皇后可真会哄人,刚才在庙里也是,看把潘玉哄得都快魔怔了,她要是能这样哄哄官家就好了。
他看着鱼郦忙前忙后,容颜鲜妍朝气蓬勃,想起从前她在魏宫里那死气沉沉的样子,又想,皇后才不要去哄官家,该让官家来哄她才是。
唉,也不知顺王有没有把在蜀郡的见闻上禀天听,若是官家知道了他做得事,只怕非要把他大卸八块。
嵇其羽盘腿坐在院子里的大石上,忧郁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有人叩门,他见众人都在忙,便独自去开,谁知外面没有人,只在门扉上掖了一张洒花纸笺,开头是娘子亲启,落款处画了一朵莲花。
嵇其羽将花笺交给鱼郦,上面邀她于今日辰时在蜀王庙见面。
鱼郦想起李莲莲离开时握着她的手说:“多谢姐姐救命,我会去找你的。”
没想到她竟如此神通,真的找到了这里。
鱼郦有些不安,总觉得近来药庐接触的人过多,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