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马,沿着来时的路狂奔而去。
背后追兵已到,眼见就要追上,却又不知为何在离村口一里地的地方止步不前,驻足观望片刻,便离开了。季怀真不敢停歇,来不及多想,一路控马进村。
他把燕迟弄到榻上,望着这一贫如洗的破屋,当机立断转身出去,挨家挨户敲门,喊着他要找巧敏大哥,问乡亲们巧敏大哥住哪里。
有人给他指路,季怀真又扑过去敲门,半天无人响应。
这番功夫折腾下来已一身热汗,只见他深吸口气,后退一步,一脚猛地把巧敏家大门踹开,冲进里屋。
一片狗叫声,混杂着女人的叫骂,巧敏满身热汗,浑身赤裸地从塌上爬起,手扯过铺盖给身边满脸通红的女人盖上,险些被季怀真给吓软。
“对不住对不住,嫂子对不住!”季怀真把地上的衣服扔给巧敏,遮住他胯下,这才注意到巧敏的左腿与常人有异,居然从大腿以下空荡荡的,一截老肉遍布刀伤,像是被人残忍砍断,床脚放着半截木头做的假腿。
“燕迟受伤了,背后被人劈了一刀,现下已昏死过去,他家里什么东西都没有。”
巧敏脸色一沉,吩咐季怀真回去把热水烧上,自己随后就到。
巧敏再来时,季怀真特意看了一眼,见他走路生风,若不是今日临时闯进去,还真看不出这人少了半截腿。
二人配合着,把燕迟的上衣给剪开,巧敏拿出根针往火上一探,穿了线便要往燕迟背上扎,吓得季怀真大叫道:“这是什么针?也太粗了吧,没被砍死先被你给治死了。”
巧敏狡黠一笑:“家里母马揣崽,生不下来的时候,我就会上手把马屄给撕开,将小马掏出后再缝上,你说这是什么针?你这奴隶倒也忠心,若心疼你家主人,就把手伸给他,叫他咬着。”
季怀真瞪着巧敏,当然不会让燕迟咬自己!
身旁燕迟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脸色苍白地拒绝:“不用,你缝就是。”
季怀真听罢,又噌得拧头看着燕迟:“这怎么行?你不要命了?”
然而无一人搭理他,燕迟只抓起铺盖一角,咬在嘴里,闭上了眼。巧敏手起针落,伴随阵阵闷哼,不消片刻便把背后伤口缝好,看得季怀真胆战心惊。受刑的人没说什么,一旁看客倒是不住大叫,冷汗直流,叫巧敏轻些慢些。
再一看燕迟,已经被疼得晕死过去。
巧敏一边为他处理其余伤口,一边问季怀真发生了什么。
季怀真略一思索,捡着不要紧的说了,说到金身砸下来,燕迟发疯时,巧敏突然道:“那庙里供的是他娘。”
“金身也不是寻常金身,打造之时,里面融了他娘的骨灰。”
怪不得看那金身被毁,燕迟就跟疯了一样,一口气连杀二人。
想到生死攸关之际,燕迟看着那七零八落的金身满脸泪水,季怀真一静,霎时间说不出话了,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突然又悔又恨,只割一刀就让那夷戎狗断气,真是仁慈了。
看季怀真这副反应,巧敏突然意味深长地一笑:“你这奴隶真是奇怪,罢了,灶台在哪儿?我去给殿下煮药,他醒了以后你喂他喝下去。”
虽在得知燕迟姓“拓跋”的那一刻,季怀真就早有准备,可冷不丁从巧敏嘴里听到“殿下”这个称谓,他心中还是觉得别扭,心不在焉地一指烧火做饭的柴屋,便不再管巧敏。
殿下,什么样的人才喊殿下?
大殿下自不必说,单说那个最后变成阶下囚,被季怀真这个佞臣抽死的三殿下,也是天潢贵胄,金印紫绶供在太庙之内,就连他那个傻傻的外甥阿全,即便再不受宠,也是生来就高人一等,金枝玉叶。
先前对他百般讨好的傻小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皇子。
二人之间已是云泥之别,他的国家还将自己的母国打得落花流水,若没有清源观放火一事,季怀真还要前去敕勒川,拍他们的马屁,当他们的小弟。
季怀真在一旁坐着,神色复杂地去看熟睡中的燕迟,伸手往他脸上一掐,还没狠下心用力,就先一步松开了手,不情不愿道:“我说你怎么长得这样好看,原来是有个齐人娘亲。”
燕迟双眼紧闭,脸色苍白,沉沉地睡着。
这一觉直到天黑,巧敏的女人做了饭,给他们送来,巧敏又写了张药方,嘱咐她明日一早架马车进城给殿下抓药。
季怀真正给燕迟喂米糊,听罢,转头搭话道:“你们夷戎人都会看病?先前我认识一个叫辛格日勒的,他女人连把脉都学会了。不过据我所知,辛格日勒一家出关很早,巧敏大哥,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辛格日勒?”巧敏笑了笑,“我同他认识,不过也好久没见了,上次我见他时,他家老二还未出生。”
季怀真若有所思,没再说话。
片刻后,巧敏反应过来,笑道:“我听明白了,你在套我话,若想打听我和殿下的关系,直接问就是。”
季怀真狡黠一笑:“直接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