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是看不下去,追问家中为何连个仆人都没有,可回答是原本有个老妈子伺候,前几日被家人接回去养病了,还有个丫鬟,早上说是出去采买,半日了也没见人影,后来才知是在外头贪玩忘了时辰,归家晚了。
谢宛哭笑不得,又气又无奈,她丈夫亡故多年膝下又无儿无女,心疼妹妹留下的孩子,索性在府衙附近买了个小宅院住下,帮忙照顾两个外甥女。
这些年还算安稳,两个外甥女都极好,禧姐儿温婉端方,如今家中大小琐事都是她在操心,祺姐儿被一家人宠着,活泼烂漫,无忧无惧。只是自上次风寒之后便噩梦连连,寻遍名医都不见好,她只得耐心看顾,慢慢开导,便如今日,既梦到了父亲受伤,那便带她实际瞧瞧,父亲安好,心便安定了。
一记铜锣敲响,是休憩的信号,天已然又下起了雨,坝上劳作的众人纷纷找了避雨的地方就地坐下歇息。
“姨母,我们找爹爹去!”宋时祺急急晃动双腿,向前伸着藕节般的胳膊,想要姨母抱她下来。
正当娘俩提了食盒,撑了伞往下方坝口行进之际,一阵急促的铜锣声响起,与方才歇晌的信号大为不同。
“不好!决堤了!”宋时祺正惊疑间,旁边的一个衙役指着东面大喊着给出了答案。
附近零零散散休憩的约摸两百多人,众人随着衙役所指方向看去,便见到东面一段还未来得及加固的大坝缺了个口子,泥黄的江水自远处滚滚而来。
四周一片杂乱,多数人慌不择路,下意识朝坝口的反方向离散,仅有不到五分之一的人还在缺口附近。
眼看着视线里那个青色的身影扛了沙袋朝缺口奔去,宋时祺慌极,失声惊叫,“爹爹!”
身边的女孩儿疯了一般朝大坝缺口跑去,谢宛微怔之后连忙去追,太危险了,要是这孩子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
“爹爹……爹爹……”宋时祺口中喃喃,疾步在人群中穿梭,眼里只有那袭青色身影。
梦中阴暗血腥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下人们的低语好似就在耳边:
“哎呀,你不知道,眼看那洪水涌来,老爷二话不说就抱了两个沙袋朝缺口堵去,那可是以身堵口啊……”
“老爷那双腿被洪水卷来的巨石生生砸断了,啧啧,那泥水都染红了……”
“这腿肯定是废了,能保住命已是奇迹……可惜可惜,如此一心为民的清官,还要被问责……这哪有说理的地方啊……唉……”
……
眼眶逐渐模糊,她不知是眼花了还是怎的,只瞧着原本高大伟岸的父亲在洪水面前是那么的弱小而微不足道,不,再快些……再快些,她要阻止父亲跳进缺口,即便那是生命尽头,她也要用尽全力去到爹爹身边。
浑身的酸意和急促的呼吸迫得她放慢了速度,可她还在咬牙坚持。
“嘭!”
眼前一袭涧蓝身影闪过,宋时祺一时不察,猝不及防撞了上去,鼻尖至额头一阵剧痛,本就积蓄在眼眶里的泪水顿时狂飙而出,下一瞬眼前便是一黑,她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女主对前世的记忆是从零散的梦中慢慢串联起来的,此刻回忆起的并不是前世全貌。
第2章 两世初见
◎眼前是一位她从未见过的年轻男子,风姿俊逸,眉目舒朗如月,鼻梁高挺如松,乌眸清亮,温润却不失清贵之气。◎
元和三十八年春,京郊宋氏学堂花园,绿草如丝,红英勃发。
清风堂内,随着夫子下学的铜铃声响起,身着青衫,发髻上绑了同色布带的学子们朝夫子行礼后抱着书匣子鱼贯而出。
四个同样装束的孩子正齐齐撅着屁股躲在堂屋门口的一簇杜鹃花丛里,为首的那个女童一双黝黑滚圆的大眼睛滴溜溜偷觑着学堂门口,时不时伸手按下身后想要起身探看的小脑袋。
刚从藏书楼出来,与学堂主事宋彦文并肩而行的桓翊远远看到这一幕不由驻足,一旁的宋彦文见状脸色一黑正要呵斥那几个孩子,却被桓翊伸手拦下了。
宋彦文一眼便认出了那几个孩子,还能有谁呢,那可是出了名的“学堂四霸”,十一岁的宋时祺、宋时妤,以及八岁的双胞胎宋锐嘉、宋锐弘,个个极聪明,却爱“打抱不平、行侠仗义”的熊孩子。
“那个……”见身边的桓翊,这位大宁朝最年轻的大理寺丞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宋彦文一张脸微微涨红,只暗暗期盼着这几个孩子今日不要太出格。
这时,学堂里走出一个小胖墩,机警地朝外看了看,见四下无人,这才朝身后挥了挥手,两个小跟班拉出一个瘦弱的学子,将他扯到“学堂四霸”藏身的杜鹃花丛矮墙旁一棵粗壮的大槐树下。
小胖墩大摇大摆走近,朝瘦弱学子摊开手掌,“让你拿的东西呢?”
瘦弱学子后背抵着树干,一身洗得发白的青布衫被揪得满是褶皱,“没……没有……”
“没有?”小胖墩提高了嗓门。
“宋四夫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