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点,存在便是原罪。活着一日,就害儿子被嫌弃一日。如此忧思之下,让她原本便不佳的身体迅速变差。
犹如雪上加霜,入冬开始便缠绵病榻,如今竟已近弥留。
胤襈素来孝顺,与福晋郭络罗氏一道床前伺候,亲奉汤药,殷切备至。盼着她能摆脱病痛,早日康复。
让良妃感动之余,愧疚更深:“都是额娘出身不好,拖累了我儿。”
“不不不,额娘莫这么说。”胤襈赶紧摇头:“那不过是……”
狠狠咽下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句后,胤襈只苦笑:“额娘何必当真?您虽出身辛者库,却非罪籍。郭罗玛法任包衣内管领,也是正五品文官,是正经包衣。算算,儿子也不比四哥、五哥、七哥他们差什么。儿子从来以自己是额娘的儿子而欢喜骄傲,再没有任何不满,额娘万万莫再自伤。”
“好好喝药,快点好起来。您还没看到,儿子给您长脸呢!儿子这么多年辛苦努力,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让您与福晋扬眉吐气。如今心愿未成,额娘可不能早早撇下儿子。您说过的,有额娘的孩子是块宝,没有额娘的孩子是根草。您但凡一丝余力,都不会让儿子当这无根之草……”
良妃心疼地蹙了蹙眉,却连抬手为儿子擦擦眼泪的力气都没了。
只咳到撕心裂肺,美眸含泪。气若游丝地对胤襈说:“不,不用,儿子不必努力。你的存在,就……就是额娘的……骄傲。有你,额娘……不虚此生。只是,对不起……”
额娘出身卑微,魅力平平。但没有成为你的助力,还给你拖足了后腿,成为了皇上诟病你的理由之一。
对不起,额娘说好了要陪着你。
等皇上驾崩,新帝登基时。随你一道往王府,做你王府里的宝塔尖儿。含饴弄孙,被你跟儿媳妇孝顺着。言犹在耳,额娘却再也撑不住了。
眼角的泪珠潸然滑落,一代美人终于无力地垂下了手。
康熙五十年十一月二十,良妃卫氏薨。其子多罗贝勒胤襈大恸,几度哭晕。
因时逢康熙正谒暂安奉殿、孝陵途中,胤禛等人只能使人快马传信,报与他知晓,命以妃位丧仪操办后事。
态度之间,似乎没有什么不同。但等十二月十九日,康熙谒陵回来时,却在往宁寿宫给太后请安之后,就去良妃灵前祭奠。
亲自主持了良妃满月祭礼,并且两度执笔亲自为她撰写祭文。
让她成为贵妃以下唯一被皇上亲祭,而且二祭的妃子。
还得了两篇祭文,也算是极尽哀荣。
可那又如何呢?
八阿哥都恨死了他!
慈母身故之后,他才知道,原来额娘那次欲轻生之后,虽然被他们夫妻劝了回来,却一直耿耿于怀。
因皇上以她出身微贱为理由,常指她责他。让她深深愧疚,惟愿此生何以得死。免得在一日,拖累心爱的儿子一日,所以不肯服药。这才导致身体迅速败坏,以至于早早撒手人寰。
让他每每想起,心里边好似有刀在割,那股子登顶的渴望也愈发激烈。
真心也好,假意也罢。
总归因为康熙表现出来的这份重视,以至于京城之中大多小心翼翼。整个康熙五十年的新年,都被隆重的阴影笼罩着般。
五十一年三月里,江苏巡抚张伯行参江南江西都督噶礼收了五十万两贿赂之后徇私,不肯审明举人程光奎、吴泌等人的科考舞弊案,请将噶礼解任严审。
康熙命将噶礼解任,交给张鹏翮会同总漕赫寿严格审理之后,仔细上报。
结果前脚下达了旨意,后脚噶礼的折子也来了。
却是在参江苏巡抚张伯行诬告。
康熙便也解了张伯行的职,把他也交给张鹏翮、总漕赫寿一道审理。
至此,一个江南科考舞弊案件已经收押了正副考官,又免了一个从二品巡抚、从一品都督。
牵连不可以说不大。
以至于康熙不放心之下,又在对今科进士们进行了一次抽查补考。
看其中是否有冒籍、夹带、甚至让人莫名替考者。复试查出来文字不堪的直接革退,并追究其责任。
之后又下诏,言说明年六十万寿,特开恩科。
二月行乡试,八月举会试。
闻听消息的淑宁笑:“这可能是近来唯一的好消息了,应该能为那些因科场舞弊而与功名失之交臂的有识之士们所喜。”
阿灵阿笑:“那是自然。”
自打他当上了这九门提督之后,事物就骤然繁忙起来。可太久太久,没有与福晋一起品茗赏花了。
倒是再怎么百忙之中,不免被她唠叨叮嘱几句。
千万千万谨守本心,只一心一意做皇上的忠贞之臣,莫有半点行差踏错云云。非但如此,她还约束了自己和家人,不再与任何皇子阿哥有任何非必要以外的联系。
连虎威对十四的‘教导’,都被勒令停住了,四阿哥府、十阿哥府、十三阿哥府一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