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堵住了李掌柜的喉咙,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圆瞪双眼,白亮亮的,吓得小石浑身发颤,不自觉松开了手。
宋南一强硬地把匕首塞进他手里。
小石看着拼命向外爬的李掌柜,他手举匕首,浑身哆嗦着,剧烈喘息着。杀死一个熟悉的人,还是照拂过自己的人,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可他知道自己必须这么做,他没有退路了,给李掌柜致命的一刀,是对宋叶两家的投诚,是他立命安身必须要做的事。
闭上眼,狠狠扎了下去。
地上的人再无声息。
他也再无退路。
“为什么杀他?他已经答应了啊。”小石欲哭无泪。
“答应?你真够蠢笨的,态度转变如此之快,他分明起了疑心,骗我们自投罗网。”宋南一夺过匕首,在李掌柜衣服上蹭掉血渍,随便翻出套衣服给小石,“别傻愣着,要做的事还很多。”
“他死了,那些人根本不会听我的。”
“人不在,信物在,一样可以号令众人。”
一句话点醒了小石,慌忙翻箱倒柜找东西,“印鉴!我见他用过……啊,找到了,就是这个!”
“能、能成吗?会不会露馅?万一堂主突然出现怎么办?”
“不会。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他那么有情有义,必会陪在孤苦无依的妹妹身边。”
只要掌握好时间,不给任何人通风报信的机会,此计,万无一失。
宋南一翘起嘴角无声地笑了笑,把那封信放在烛火上点燃,随手往地上一扔。
厚重的血浸湿了信纸,火星熄灭了。
云层挤挤挨挨的,将月亮完全遮挡住了,天亮才慢慢消散,大太阳重新发挥威力,照得树枝上的叶子都耷拉着脑袋。
今天是中元节,按习俗要在家祭奠先人,但温鸾一直不认为高宅是自己的家,便把祭奠的地点设在了南山的慈云寺。
身为温家义子,谢天行理所当然也要去。
慈云寺名气不大,胜在清净,一片苍翠繁密的树林拥着寺庙,山风吹过,松涛声、钟磬声、诵经声交织在一起,颇有肃穆庄严的味道。
法事持续到近晌午方告一段落,温鸾虔诚地把最后一张纸钱放入火盆,再三叩首后,才扶着阿蔷慢慢站起来。
谢天行也站起身,眉头微皱,似有心事。
“难得见你发愁的模样,莫非是担心斋饭不好吃?”温鸾打趣他。
谢天行失笑,“也不知怎么了,今天起来我就有点心神不宁的,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那还不赶紧拜拜佛?”
“临时抱佛脚,佛祖你老人家可千万不要怪罪。”
“哎呀,虔诚些,不要嬉皮笑脸的。”
“够虔诚的啦!”
……
阿蔷看着斗嘴的兄妹二人,抿着嘴直笑。
院子里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一个半大小子疾奔而至,知客僧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
谢天行惊讶地望着来人,“狗子,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谢叔!”李狗子哇一声哭出来,“我大伯、大伯……死了!”
谢天行脸上血色登时褪得一干二净,身子晃了晃,“你慢慢说,一切有我。”
李狗子断断续续道:“今儿早上,我照旧去找大伯读书,叫了半天没人应门,我就翻墙进去……进去,满地的血,大伯身上全是血,眼睛都没闭上啊!”
“……我想报官,又不敢,跑到分舵,结果大伙儿都不在,只有烧火的王爷爷被人扔在稻草垛里,说了‘添寿’就咽气了。我又跑到雨笼胡同,看门的小孩说你在这里。”
谢天行心中已是掀起惊天巨浪,“哪两个字,添寿?天授?”忽灵光一现,“天寿!妹子,今儿高晟去的哪里?”
“天寿山皇陵。”温鸾白着脸道,“中元节皇上谒陵,锦衣卫随扈。”
谢天行道声“糟糕”,嘱咐一句,“你不要回城,找个地方躲起来,过几天我去找你。”
“到底出什么事了?”温鸾拉着他的袖子不放,“你总要和我说清楚。”
谢天行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好事,妹子,放手,那些都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不去。”
温鸾强压下心里的惶恐,松开手,“皇上出宫礼仪非常繁复,天寿山离京城八九十里地,半日的功夫,大概也就刚出京,你沿着官道去追。”
“好。”谢天行轻轻抱了她一下,转身大踏步离去。
温鸾呆呆看着他即将消失在山门外的身影,忽地大喊:“哥!”
谢天行顿了顿。
“活着回来!”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活着回来!
谢天行回头,冲她摆了摆胳膊。
阳光金灿灿的,温鸾看不清他的面容,但她知道,他一定在咧着嘴笑。
起风了,山林哗啦啦地响,好像有无数人在大声的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