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杏的魂体被牵引出来,小小的木头人掉在地上,弹进火堆里,妙果没来得及去救。
灰白的孤魂站在一锅活色生香的汤旁边,看着沸腾的汤,神色有些茫然。
一只手递给她一柄白色的,四四方方的纸灯笼,里面燃着明亮的烛火。
“姐姐,拿着灯就不会迷路了。”
妙杏伸手接过,展颜笑了,她认出眼前这个少女是妹妹,她怎么在自己恍惚之间,就长这么大啦?
一定是因为有人把她照顾的很好很好吧。
这样她就放心啦。
妙杏的身后出现一条孤零零的小路,一直延伸到没有尽头的黑暗里去,妙果亲手做的这盏灯足够温暖和明亮,一定能陪伴她很远的路。
妙果将一支开得很好的茉莉花放在灯笼的外面,用术法固定住,外化灵力是不带露水的,纯洁的花苞上滴落的是她的泪水。
滚烫,悲伤,不舍,克制。
孤魂品味着她的情绪,慢慢往小路上走,一开始她会回头,走了几步发现妙果居然在跟着自己走,她就生气了。
她的生气这样不痛不痒,只是在她走过的地方,那条小路就消失不见,任凭妙果跟得再紧,永远也追不上她了。
姐姐如母,她尤其是。困苦稳重了一辈子,做了鬼才体味到几分少女的趣味,她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一次回头时跑了起来,眼神得意又俏皮,是活着时候也没有的鲜亮。
好像只是在和妹妹玩一场你追我赶的游戏,在用眼神说:你瞧,你追不上我啦。
妙果一路追着她,从隐忍的哽咽,到难以自控的抽泣,最后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只是这一次她哭得再厉害,也不会恳求她留下了,因为她不想被忘掉,也不愿她彻底消失。
第85章 85情分几种
妙果做傻子以后很少哭了。
偶尔会笑,但几乎不哭。
上一次她这么哭是哀求姐姐不要离开,这一次哭却是亲手送姐姐去往轮回。
中间只隔了一载春秋。
人的成长就是这样矛盾,要割舍,要释然,要在痛得死去活来以后迎接新生。
那一锅汤继续温着,蛇蛮问红毛狐狸:“汤能存多少年,这是她姐姐最后一次给她做的,应该留作纪念。”
红毛狐狸道:“看天气,明天再不喝完就该坏了。”
它叹了口气,补充道:“别让爱意发臭发烂。”
妙果追得远,在山巅哭得声嘶力竭,心神悲恸晕了过去。
沈钰安抱她回来时路过这里,当着蛇蛮与狐狸的面将汤也给带走了,蛇蛮疑惑道:“仙君是饿了?”
“那谁知道呢,”红毛狐狸爬到蛇蛮的腰腹处打盹,“夜色深了,早睡早起。”
蛇蛮于是卷着它一起睡了。
虽然夜色深深,谁的心里都不好受。
之前他们暂居的山洞还在,妙果姐妹俩将这里收拾得像个小家,木墩桌子上甚至放着一个绣篓,里面是妙杏没有给妹妹缝制完的护腕。
将妙果放在铺了被褥的石床上,沈钰安一言不发地为她脱去鞋子和外衣,又拆掉头发,将人清理得干干净净,最后出去打一盆水,浸湿帕子为她敷在眼上。
夜风吹进青草香,沈钰安的衣摆微微掀动。
指尖在她烧红的脸蛋上摸了摸,把帕子拿下来再洗一次。
在淅淅沥沥的水声里,妙果睁开哭得桃子一样的双眼。
“……”两人都没说话。
沈钰安该做什么继续做,仿佛妙果醒不醒对他来说没有区别。
妙果收紧手指,将师兄的袖子藏起一角,怕他也消失。
双目被湿帕子遮住,凉意渗进皮肤,冻得骨头生疼。但其实这是错觉。
妙果没问沈钰安何时来的,就像他不追究她何时决定自己先走的。
她一直没有睡着,脑子哭得乱糟糟,又疼又涨的,眼泪有自己的想法,帕子被取下来,能拧出更多水。
“很伤心?”沈钰安叹了口气,将帕子丢进水里,他自己的手也泡了冷水,是凉的,轻轻在她的眼眶周围触动,“不是你自己决定送她走的?”
妙果的眼泪掉得更凶了。
他的手被打湿,才有些无措似得抿唇。
只是他也很生气,因为妙果竟然真的丢下他两个月。
所以沈钰安不去哄她,自己坐的板板正正,脸对着烛火,就这么沉默了一会,他感觉自己的衣袖被放开了。
妙果翻了个身,也背对着他。
“……”他真的生气了!
可是一转身,妙果对着墙侧躺着,身体蜷缩成一只瘦弱的小猫,怀里抱着一个红褐色的陶盆。
那是他做出来的,妙杏的骨灰盆。
堵在他心里的那口气就这样不声不响地下去了,他犹豫着想,她还小呢,他和她生气做什么呢?
灯火留着,他合衣睡在外面,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