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尔缇,确实是个有些笨拙的女人,这一点墨檀心知肚明。
但同样的,除了笨女人这个身份之外,她同样是无罪大陆千百年来最年轻的大占星师,而占星师这个职业几乎可以说是神秘学这一概念的答案之一。
与游戏外的现实世界不同,在无罪之界中,可不存在‘神棍’这一说。
现实世界里,占星、算卦之类的东西基本都是依托于一种名为‘话术’的存在,是一种以察言观色、望闻问切(?)为核心、让冤大头心甘情愿掏出钞票高呼卧槽的语言艺术和心理博弈。
而在墨檀的印象中,这个正被自己枕着膝盖,脸上满是关切的女人,跟‘语言艺术’、‘心理博弈’之类的概念几乎是反义词,事实上,作为一个情商算不上高,从小在象牙塔中长大的、性格稍微有点脱线的天才学术派,戴安娜从来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神棍’。
但她并非没有依仗。
这个从小就在不同于肯尼斯的高等神秘学领域展露出了极高天赋,被头顶那片星空所眷顾的人,她那蛮不讲理的直觉,本身就是她最大的依仗。
所以……
“我觉得弗兰克今天跟平时不一样,似乎很累的样子。”
戴安娜亲昵地抚摸着弗兰克·休斯的脸颊,低声道:“那弗兰克就是累了。”
大占星师的霸道与不可理喻,在这一刻已然显露无疑——
她不要佛兰克觉得,她要她觉得。
她觉得弗兰克累了,弗兰克就是累了。
毫无根据、通俗易懂。
如果墨檀摆事实讲道理的话,至少有几十种办法把戴安娜这种深陷恋爱中的少女忽悠过去,就算对方的直觉再怎么蛮不讲理也没用。
但是他现在却不想这么做。
一方面,是因为墨檀并不想让戴安娜对她那份好用的、正确的直觉产生怀疑,毕竟对于一个专精于神秘学的人来说,信赖自己那份直觉是很重要的事,强行将其剥离的性价比实在太低。
另一方面则是……
“好吧,我可能确实是有些累了。”
墨檀重新闭上了眼睛,侧着脸在戴安娜光洁白皙的双腿上蹭了蹭,有些无奈地坦白道:“累坏了。”
轻轻摩挲着自己脸颊的指尖微微一僵。
“是因为我么?”
女人满载着忧虑与不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匪夷所思地带着让人安心的魔力。
“并不是。”
随手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墨檀慵懒地摇了摇头:“是一些并不方便聊的、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处理的事,呵……说到底,处理什么的也仅仅只是可能而已,毕竟我没有信心能圆满解决掉它,被解决掉的可能倒是不小,如果可以的话,要是亲爱的你什么都不问,只是这样老老实实地把膝盖借给我,那就帮大忙了。”
回答墨檀的,是一阵微妙的沉默。
这并不令他感到意外,毕竟对于一门心思都挂念在自己的恋人,也就是弗兰克·休斯身上的戴安娜来说,无论是刚才那句话中的‘不方便聊’还是‘什么都不要问’,对后者的杀伤力应该都不会太小,所以就算戴安娜生气了,掉好感度了,也完全是顺理成章的事。
对恋人应该毫无保留的信赖,这是弗兰克不止一次在戴安娜面前所夸下的海口,尽管墨檀始终在辜负乃至消费后者的信赖。
他并没有要求戴安娜也做到一样的事,但戴安娜却一直与弗兰克共享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无论是她那浩瀚如海的知识、还是她那宛若一张白纸般纯净的过去,亦或是那些墨檀并不感兴趣的东西,这个女人都始终没有对自己的恋人有过丝毫保留。
而墨檀则是用无数的杜撰、谎言与虚构粉饰出了一个同样真挚,甚至要比戴安娜更加深爱着对方的形象。
一个将自己视作卫星,终日孜孜不倦地围绕着戴安娜旋转,将其视作一切的形象——弗兰克·休斯。
毫不夸张地说,在这个并非现实的世界里,墨檀成功塑造了弗兰克这个更加不现实的存在,完成了一个只有疯子才能完成的壮举,成功地俘获了那颗珍贵的芳心。
然而,就在这一刻,墨檀却用慵懒而怠惰的口吻打破了这份完美。
正如戴安娜所判断的,现在的他很累,很烦躁,而在前者几乎已经彻底沦陷的今天,在弗兰克就算稍微出现一点瑕疵也无伤大雅,至少可以继续利用戴安娜到自己彻底完成对双叶的杀局。
所以在这个狂徒的认知中,在自己真的很累,没有心情去哄任何人的情况下,无论是马上就要失去价值的弗兰克也好,还是与弗兰克价值相同的戴安娜也好,就算不再像过去那么上心也无所谓。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自己跟双叶中必会有一个人无法活着走出学园都市,而无论结果如何,戴安娜·a·阿奇佐尔缇这个人的利用价值都会下降到冰点。
所以……既然自己现在懒得去敷衍,干脆就随性些好了,哪怕自己那本就没存在过的真心会被怀疑,也无伤大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