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那两箭!”
九幽客道:“第一箭,在京城外,我本受师命,刺杀太子朱延,你恰好适逢在场。第二箭,在长生塔,我射的是假皇帝,你恰好适逢在场。两箭均非为你,这其中多有误会,何必非要争个你死我活?”
范小刀道:“于私,太子朱延,是我的至交好友,皇帝替身老许,是我亦师亦友的同僚;于公,你射杀当朝太子,意图谋害皇帝,我更不能放你。拔剑吧,这样或许你能死得有尊严一些。”
九幽客解下长弓,执箭在手,长叹一声,道:“大业未成,真不想在此时,与你一决胜负。在此之前,我有一事相求。”
“说吧!”
九幽客道:“我是孤儿,从小被师父收留,师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如今他老人家已仙逝,这个世间,我只有小师妹这一个亲人。小师妹是苦命之人,我若战死,念在你们昔日的情谊之上,还请放过她一条生路。”
范小刀沉默片刻,“我自有打算。”
李轶生性薄凉,又精通算计,屡次利用于他,如今,她身上又背负了“皇帝”血诏,又与大都督薛成达成同盟,范小刀还是无法对她痛施杀手,不过,对于九幽客的请求,范小刀并没有答应。
九幽客长箭搭于弓上,对准了范小刀,道:“出手吧!”
范小刀心呼不妙,竟还是给了他先手的机会。
他领教过九幽客的剑法,知他箭法精妙,声势凌厉,如今以长箭锁定于他,一旦出箭,必是杀招。
所以此刻,范小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快速近身,斩杀于他,绝不给他射出第二箭的机会,意念所至,他脚下不断变幻方位,寻找他箭术中的弱点,可是无论怎么变化,那一道气机始终锁定着自己。
范小刀不断凝聚着真气。
晴空之下,卷起了一阵狂风。
既然无法摆脱,那就以剑抵箭,剑气凝聚于一点,范小刀要将自己,变成一柄杀人的剑。
剑出,人动。
几乎瞬间,范小刀释放出全部真元。
范小刀从众人眼前消失了。
在下一刻,范小刀现出身影之时,他人已经来到了九幽客身前三尺。
惊鸿剑上,几滴鲜血,瞬间剑刃滴落。
九幽客依旧保持弯弓搭箭的姿势,自始至终,那一箭,始终还是没有射出去。
刚才那一招,范小刀几乎使出了全部功力,释放了法则空间,藏匿于法则空间之中,可即便如此,九幽客的长箭,依旧锁定着他,这让他心中慌乱,可是他的长剑,一旦发动,便是排山倒海,根本没有收回的机会,范小刀的惊鸿剑,刺穿了九幽客的胸膛。
他本来冒着身负重伤的危险,刺出这一剑。
可是,九幽客自始至终,没有出箭。
范小刀面色动容,望着九幽客,“为何不出箭?”
九幽客道,“我以这一箭,换我师妹一命。”
“师兄!”
一声娇呼,李轶从远处飞奔而来,来到了九幽客身前。本来,她在后山守灵,回来后,发现山寨中空无一人,打探之下,才知有人闯山寨,于是连忙赶到了正门,正看到了范小刀的长剑,贯穿了九幽客的身体。
李轶来到九幽客身前,扶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
鲜血从他口中渗出,胸口一片殷红,显得触目惊心,九幽客看到了李轶,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他从小父母双亡,八岁时,成了孤儿,几乎饿死在街头,师父和师娘游历江湖时,救了他一命,之后,李觉非收他为义子,赐名李泉,成为夜雨楼的大师兄。师娘早逝后,李觉非忙于楼中事务,是他从小看着李轶长大,从一个咿呀学语的女娃,变成了如花似玉的姑娘。
他记起了带着她在夜雨楼后山上扑蝴蝶;他想起年少时爬在地上给她当马骑;他想起了用一根树枝教她学剑法。
他没有父母,师父、师娘便是他的父母。
他没有家人,李轶便是他的家人。
记忆,如走马灯一般,涌上了心头。
在夜雨楼,他是一个另类,他从来不过问夜雨楼的事务,但是只要李觉非交办的事,李泉总是能尽心尽力的去完成,从不过问原因,因为在他心目中,师父和师娘是给了他第二次生命的恩人。
九幽客的目光逐渐涣散。
范小刀的那一剑,切断了他的心脉,断了他的生机。
李轶的面庞,逐渐变得模糊。
他依稀记得三十年前,他在濒死之时,也见过这样俊俏的一张脸,那是师娘的脸。
如今两人的面庞,几乎融为了一起。
李轶扶他起身,强行往他体内输送内力,可是根本无济于事,她哭着道,“师兄,你不要死,你不能死!”
李泉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我只是去泉下陪师父、师娘,傻妹子,你哭什么。”
他略微吃力的抬起头,望着范小刀道,“别忘了你的承诺!”